”
高凌点头:“是啊,所以果农一年的辛苦付置东流,实在可惜,本王见了也着实心疼。因此这第二件事,便是请在座的诸位慷慨解囊,为西疆果农捐建大量晾房。”
下人捧上募捐册,底下一片嗡嗡声,商人们交头接耳,却无人带头捐银。高凌环顾一周,朗声道:“谁若捐三座以上晾房,本王免他半年的酒税!”
此言一出,立即有四五个商人站起来表示愿意捐。酿酒离不开粮食,西疆常年缺粮,因此酒税比中原要高出几倍,如今酒商只要花不多的钱便可免半年的税,又名利双收,这笔帐无论如何算都是合算的。然而酒商毕竟没几个,其他人碍于面子勉强捐了一点点,与高凌的预期相差甚大。
高凌背着手在殿中踱了一圈,商人们只觉得年轻的郡王爷眼神锐利无比,被盯一下都心底发慌,与刚才的温和亲切比似乎换了个人一般。高凌似笑非笑地开口:“这第三件事嘛,是这样的,前几日,本王和王爷一同微服私访到某个村子的时候,被村民误以为是骗他们签下假契约的奸商,把本王的坐骑都给打伤了,那马可是太子哥哥的心爱之物,本王离京前亲赐于我的,如今却受伤了,一旦怪罪下来……各位认为该怎么办啊?”说着把在那个村庄收集的几张契约取了出来给众商人传阅。
这回至少有半数人开始额头冒汗,后悔来赴这鸿门宴了,不少人甚至暗骂自己鬼迷心窍,俗话说宴无好宴,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却又不得不在募捐册上写下所捐数目,越是心虚数目越大,美其名曰:给殿下的宝马治伤的费用。
高凌粗略一估,数目已然超出心中预期,点头道:“西疆人士果然豪爽,高凌在这里谢过诸位了。”竟是躬身一礼。众商人受宠若惊,纷纷还礼,早把捐银的不甘抛到了九霄云外。
菜过五味,看着众商人已经低落的兴致,高凌停了筷子:“各位,本王在京城的时候奉父皇之命主理户部,整日与银钱帐册打交道,深知经商获利虽丰,却也有他人无法体会之苦,尤其是身处边远之地,比江南更不容易。”
众人附合连连。
“西疆最难做的是什么生意?”
“回郡王爷的话,水果生意最难做。”
“西疆水果啊……想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本王虽然身为皇子,却也没吃过几次西疆的鲜果,贡品送来的时候早已不再新鲜,据说是一路上所耗的时间太久,损耗过巨,因此一般人根本没有这口福。就连最富庶的江南,也没几个人能吃到。市面上若有西疆的蜜瓜葡萄之类,不管价格多离谱,也必是一抢而空。和今日桌上这些江南菜品在西疆是同样珍稀啊。
”
话题一开,众商人开始大吐苦水:运到中原虽然能卖好价钱,但是水果大多储存不便,运输不便,卖得再贵也赚不到什么钱。偏偏这里又盛产水果,卖不起价钱,运到远处去卖吧,又匪盗出没,路途不宁,一个不好,血本无归是轻的,重者连命都要送掉!
高凌听了半天,举手示意安静:“各位,本王有个设想,说出来大家看看是否可行。”顿了一下,“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各位不是不想把生意做到中原和江南,而是顾虑重重,不敢太冒险。”
众人点头。
“本王是想请王爷派出一支军队,开山搭桥,开辟一条西疆到中原的商道,并一路从乌鲁木齐护送商队入嘉峪关,负责打击沿途的盗匪和山贼以及野兽,保证商队的平安。至于做什么生意,只要不犯国法,本王管不着,商队只要如实纳税就可以。”
众商人无比惊喜,商路一通,财源滚滚!身为各商会总管的几个人战战兢兢地问:“那么,请问郡王爷,开辟商路,需要我等做什么?”
高凌笑笑:“各位不必紧张,本王不要你们捐军饷,军队的开销由府库支出,只要你们和果农签下契约,按市价收购他们的瓜果,如数付清款项,回程的时候把西疆最稀缺的货物带回来,做到和中原地区互通有无就可以。另外,商队回来以后,每次将赢利的一成作为西疆穷苦百姓治病求学以及灾年救助的费用,交由府库管理,会有细帐给你们看的;如果没赚到或赔了,就不必出这笔银子。但是,”高凌重重一拍手里的几张纸,神情严肃, “谁敢在帐上弄虚作假,或者敢再欺骗不识字的果农签下这种契约的,除按律处置外,永远不得这项利益!以前的呢,就既往不究了。”
众商人的感觉是:天上掉馅饼!这次赴宴所花的银子太值了!简直一本万利!
大多数人喜不自胜,但也有疑心重的人迟疑着,高凌干脆叫人端上文房四宝,将方才的承诺当场写下,盖上自己鲜红的大印,交与商会长老保管。
第 118 章
夜凉如水,如钩新月在院中洒下淡淡银辉。西北的夏季是短暂的,高凌披着厚衣服独坐在软榻上,看着桌上一对憨态可掬的大阿福,听窗外秋虫唧唧鸣唱。外室隐隐传来侍卫们练武时的兵器撞击声和尚清纠正小四维语发音的动静。父皇给楼兰的答复还未到,楼兰却又有了新动静。驻守边防的佟国柱报信说对方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挑衅行动,却又在边界增加了部分兵力。袁峥有些紧张,因为军中存粮不够,朝廷的援粮还未拨下,一旦打起来会非常吃紧。所以午后就去了城外军营安定军心。临走,给了高凌一枚虎符,凭它可以调动全城守军。
高凌下午送走商人们,便开始着手秋闱的事,沈捷廷和袁岳则带着一帮帐房先生负责办义学、建晾房等的预算事宜。三人一直忙到天黑,老王妃派悠然来请他们一起用晚膳,这才惊觉时光飞逝。
疲劳了很久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西北日夜较大的温差,高凌以还有紧要事情没办完,早早向袁母告辞回来,袁岳则留下来陪母亲说话。
荷田居弥漫着馥郁的桂花香气,高凌深呼吸两下,拈起桌上的新鲜大枣,嚼得甘爽满口。这是司擅的母亲刚送来的,另外还有些极富西北特色的小礼物,说是客居在王府的遗孀们的一点心意,请殿下笑纳。就连尚清和小四都得了几套做工精致的秋衣冬装。
一盘大枣很快少了半数,正吃得痛快,袁岳抱了几个画轴进来:“高凌,来,我们看看画。”眼睛扫到桌上果盘,皱了眉头:“我哥果然未卜先知,知道你吃起果子来没个数。”说着把枣盘推开。
高凌一手摸空,做了个鬼脸:“你哥真小气,我吃几个水果都要管,还派你监督。”
袁岳目光滑过他腰间玉佩,撇撇嘴:“说我哥小气,你亏心不亏心啊?梨和枣虽是好物,但不能多吃,吃多了一个伤脾一个伤胃,哥说你胃不好,他不在家的时候让我多留心着点,你还不领情!”
袁岳假装撅嘴,高凌笑着赔礼:“是是是,是我不对,你哥是天下第一好人,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袁岳一扬脑袋,“反正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偷看一眼眉梢眼角都漾着幸福的高凌,“当然我也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这样不顾一切地待他好。”
高凌歪着头看他:“你待他不也好得很么,他在京城的时候,所有事情还不都是你撑着?”
“我是怜悯百姓苦,才不是帮他。好了好了,咱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叫人听了笑话。来,看看这幅画吧。”袁岳铺开带来的一幅青山图,“这是去年夏天我在书画店见到的,看着和你的画风有点像,但又不是特别像,可惜没落款,定不了真伪。”
高凌敛了玩笑细看一会,挑起眉毛问:“三三,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袁岳欣赏着画中山景:“此图用笔顿挫有致,疏秀苍劲,且落笔纵横奇古;风格秀润,画法工细,色调浓丽,点染别致,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就是缺了落款太可惜。”
高凌点头:“英雄所见略同,的确是好画。虽然它不是我画的,不过你的遗憾应该能弥补。”
“啊?什么意思?”袁岳一愣。
高凌神秘地笑笑,叫了司擅进来:“猫儿,这幅画是三三的藏品,拿给你老丈人,请他补个落款。”
司擅红着脸出去了,袁岳大喜:“原来是韦叔的大作,怪不得笔法画风似曾相识。想当初他也指点过我一次,怎么就没想到呢!”
高凌取出自己的画给他看:“你擅长花鸟虫鱼,我喜欢画人物山水,只是画风都还不够老练。今后我们可有伴了,一起跟韦叔学吧。”
终于有了志趣相投的亲人,袁岳十分开心,到处看高凌略加布置过的内室,眼光忽然被桌上显眼处与室内雅致格调明显不符的一对瓷制大阿福吸引,拿起来看看,却只是最普通的孩童玩偶而已。
高凌小心地接过来,轻轻摩梭着娃娃的圆滚滚的身子,笑意盈满双眸:“这是你哥第一次和我一起逛街时送我的礼物,还有一串笑话呢,要不要听?”
“当然要听,快说!”
高凌把袁峥用烟花教训偷儿和说书先生的《西疆演义》维妙维肖地学了一遍,听得袁岳笑得前仰全合,就连尚清、小四和捧了韦成涛盖好印章的画轴回来的司擅都笑出了眼泪。
侍卫们退下,袁岳看看高凌微笑地望着瓷娃娃出神的侧脸,心头忽觉一阵酸楚,忍不住提笔写下一首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尚沉浸在温馨回忆中的高凌轻轻放下瓷娃娃,余光瞄到了袁岳写的诗,不由笑道:“你也不用这般羡慕我们吧,我可是听说袁家小王爷早就有了心仪之人。我到家都好几天了也不告诉我到底是哪家千金!”
袁岳勉强笑笑:“我也不清楚。”
“不会吧?”高凌不信,快说出来,择个吉日我和你哥一起去给你提亲!”
“我是真不知道。”袁岳满腹惆怅地坐下,“我只知道她叫耶律华,身出名门,带着个叫小朱砂的厉害丫头,她对世事通透,尤其可贵的是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扭捏之态,豪爽气概不输西北男儿。”
高凌眨眨眼睛:“不是汉人啊?”
袁岳苦笑:“也不是维族,西疆没有这个姓氏。我甚至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月氏人还是楼兰人。”
高凌也蹙了眉,这可有点棘手,耶律在月氏和楼兰都是大姓,两国皇亲中也有不少姓耶律的。以目前这两个邻国和阳明朝的关系,就算找到了人,以袁岳安疆王亲弟弟的身份想要联姻也不容易。想到此处,只好双手往他肩上安慰地拍拍:“别着急,明天起我多派些人去找,总能打听到的。没听说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么?我和你哥还不是千里相思了整整十年!”
袁岳摇头:“你够忙够累的了,不用为我的事操心,有缘的话自会再见面。说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上我,是我在自作多情呢。”
高凌在他对面也坐下:“三三,我们是亲人,是志趣相投的朋友,还是可以舍命的生死之交,你的事我当然要关心。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和耶律姑娘的故事?”
袁岳满心感动,两年前金秋时节的美好往事还历历在目。“那阵子是我爹去世一年多后,我哥第一次尝到轻松的滋味,因为政务上官员的新老交替、权力交接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与之同时,一向军力强盛的楼兰国政权变化,太子斛律澄明登基后立即与哥签定不再互犯的协议,把全部兵力撤回;哥终于能率领西疆军完全地掌控整个战局,为后来的大胜奠定了基础。百姓们得知胜利在望,又正逢丰收节,都上街载歌载舞庆祝即将到来的和平安定。按西疆习俗,丰收节要热闹三到五天,很多邻国的人也会来,特别热闹。那天我从沈捷廷大哥那儿商量完事情出来,想着也逛逛,结果半路上看见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被几只恶犬追咬,跑得长发都散乱了,其中一个跑急了摔倒在我面前,另一个虽然拿着剑奋力护主,奈何恶犬有好几条,她一个人顾不周全,我那天也没带侍卫,只好拨剑帮着杀了两条狗,还差点被抓伤。那摔倒的就是耶律姑娘,可能跌得有点重,走路有些不稳,救人救到底,我带着她们去附近的书画店坐了会儿,让老板娘去请了个大夫来给她看伤。原来那姑娘在路上见到一条特别可爱的初生小狗,就想抱着逗逗,没想到惹到了不远处的狗群,追着狂咬,幸亏遇到了我。她们当时确实狼狈,连钱袋都跑丢了,请大夫的钱也是我垫付的。在等大夫的时候,我画了幅猫扑蝶送给她,哦,画的就是红桃。那时候它还小,毛团子一个尤其可爱,哪像现在肥得简直像个球了。”
蜷在他脚边的红桃“喵嗷”一声抗议,跃上高凌大腿,找了个舒服位子趴好,得意洋洋地向袁岳示威。高凌哈哈大笑,伸手给它挠脖子。猫惬意之极,眯起杏眼享受。
袁岳继续说:“我本想用那画儿安慰安慰她,她却一定要我署名,我就落了个袁山的款。因为书画店老板并不清楚我真实身份,只叫我三公子,我也不想暴露身份徒惹麻烦。本以为萍水相逢缘尽于此,没想到三天后城里的赛歌会上又见到她了,她脚伤好了,换回了女装,在侍女和下人的簇拥下看少男少女唱情歌跳维族舞。虽然戴着半截面纱,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派那个外号一丈红的侍女朱砂儿过来送给我十颗宝石,说是谢过我前日的救命之恩。我没要,那侍女就笑着收回去了,等了会儿又跑来,说是耶律小姐约我第二天出城游玩。后来的一个月里,我们一起赛马、比箭,和丰收节上的姑娘小伙一样唱歌跳舞,吟诗作画,甚至谈国家民族、天下形势,她极有见地,只是除了姓名,始终不肯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当然我也一直没说自己其实叫袁岳。那一个月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她说家里有事,要回去处理家族纠纷,临走送了我一块雕着芙蓉花的鸡血石,说是她从小即佩戴着的心爱之物,留给我作个纪念,还约了第二年丰收节在书画店重逢。可是到了约定的日子,我天天去那儿也没见着她,连口信都没有。后来天灾不断,哥又去了京城,我忙得也就顾不上了,或许她来得晚,我们错过了也说不定。”袁岳拿出红润剔透的鸡血芙蓉花摩梭着,神情黯淡。
高凌想了一会儿,沉吟道:“前年秋天、耶律家族纠纷、和你同年……你别急,我从这几方面帮你打听。只要她真的姓耶律,就一定能找到!”
第 119 章
楼兰在边境增兵五万,虽未开战,气氛也肃然。军中又出了几位士兵冒死联合向王爷状告长官喝兵血吃空饷的事,袁峥乘机大力整顿军务,忙得焦头烂额,连着好多天没回府。高凌同样忙得不亦乐乎,累得晚上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倒也未曾有空感到空虚寂寞。唯有袁岳比以前闲得多,碍于他其实无官无爵,如今有了袁峥和高凌坐镇西疆,他若再插手政事,传出去有些不好听,只暗中帮衬着策划一些事,不再正式出面,因此经常得以上街市闲逛,顺带探访民情。
这天高凌忙完一桩事,正伸懒腰,就见袁岳一改往日温熙,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高凌,我看到她了,她在乌鲁木齐!”
高凌被他一惊,险些闪了腰,倒杯茶给他润口:“别急,慢慢说,你见到谁了?”
“耶律华!刚才我在街上远远地看到她了,坐在车上,好些仆人跟着,她那个外号一丈红的高个子侍女也在!我叫她,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我追过去,却被很多大汉拦着,很快就连人带车都不见了。”袁岳说到这里才喝一口水,无比沮丧,“她都不肯见我,是不是忘了我或者……讨厌我?”
高凌拍拍他:“你们都快两年没见了,又隔得远,可能人家姑娘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既然在城里,目标又这么明显,一定能找到,我马上让司擅带人全城去找,估计晚上就能有结果。”
袁岳怀了希望,却难掩闷闷不乐,独自回去自己院落。高凌唤来司擅去找人,吩咐以客房安检为名,只要找到即可,不许惊吓到人家小姐。司擅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来报:楼兰国派出的使团到了,要求尽快安排见安疆王和睿郡王。
重兵压境却又按兵不动,探明楼兰态度是当前头等大事,高凌丝毫不敢耽搁,吩咐道:“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了,请驿馆安排最好的招待,并回复使团,下午未时(下午一点),本王在王府正殿会见楼兰使节,共商国事。”并快马去请袁峥回城。
楼兰使臣在侍卫引领下步入王府,为首之人却让静侯殿门的高凌惊喜不已,抱拳连连:“不知公主殿下驾到,高凌有失远迎。请。”
斛律澄华笑意盈睫,双手抱胸,用楼兰最高礼节回礼:“十殿下安好,澄华履行在贵国京城的承诺前来拜见。”
高凌心头轻松许多,和澄华公主也算患难之交,她带领使团前来,那么一切应该都好商量。
叙旧见礼已毕,高凌请公主上座,歉意地说道:“王爷尚在军中,大约要晚些时候才能赶回,公主着急召见,只能由在下先为代表。”
澄华毫不在意:“殿下客气了,应该明天再来拜见的,是澄华太过着急,不过您在和王爷在也无甚区别。反正也并无军国大事,就是奉了皇帝哥哥之命前来和安疆王谈论通商事宜的。和您商讨或许更顺利。”
高凌大喜:“太好了,我正在设想和西方各国互通有无,重新开辟丝绸之路,公主赶在我前头了。”
商谈十分顺利,很快谈定了大致条件,余下的细节可以交由手下官员沟通。高凌请公主用了茶水点心,试探道:“前些日子,贵国在两国边境又增兵五万,可是因为公主要前来,因此武力施压以保您平安?”
澄华微微一笑:“母后只生皇兄和我二人,在贵国京城时本宫险些脱不了身回国,因而此番前来,母后和皇兄难免大惊小怪,倒叫王爷和殿下见笑了。”
高凌心头大石落下,再派人去催让王爷快快赶回。澄华公主笑着阻止:“王爷军务繁忙,殿下不必着急催请。不过本宫初次来西疆,以一路上所见所闻,对西疆的风土习俗十分感兴趣,十殿下能否请个熟悉民情的人,带着本宫熟悉一下环境,领略一番西疆美景?”
高凌点头:“当然可以,不知公主心中可有人选?”
澄华微微一笑:“只要口齿伶俐的年轻人,通晓楼兰语,看着不碍眼就行,还要会骑马射箭。”
条件够苛刻的,高凌想了想,目前府里符合这些条件的,除了自己大概就只剩下韦叔和三三了,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总不能让韦叔去侍候公主,三三反正近日也较闲,让他有点事做,也好分分心,不至于因为耶律姑娘的事太难受。便询问道:“公主殿下,那么请安疆王的弟弟,三公子袁岳陪您出外走走如何?”
公主含笑点头。
方才侍卫来报,问遍全城客栈都没有耶律小姐一行人的踪迹,也许她们有别院或者其他落脚地也说不定,也有可能已经穿城而过,已经派人去四面城门打探了。袁岳正情绪低落,听说高凌有请,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前殿。见到一身华贵,侧身而坐的楼兰公主,头也不抬地抱拳施礼。待公主一声清脆带着笑意的“三公子免礼”入耳,惊得袁岳不顾礼仪,抬头直视公主粉面,立时张着嘴语不成声:“你你……你是……”说不出完整话来,连高凌为双方介绍的话都没听见。
高凌目瞪口呆看着袁岳急跨几步,直冲到公主面前,被侍立在侧的侍女伸臂拦住:“不得无礼!”才醒过神来,一把拉住袁岳:“三三,怎么了?”
“她,她就是耶律华!”袁岳口中回答,双眼却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少女。
高凌忽然想起方才公主所说的“初次到来”的话,赶紧说道:“三三,你认错人了,公主殿下是第一次来西疆,所以要请你做向导……”悄悄在他手臂上用力拧了一下。袁岳回过神来,深呼吸一下,再次施礼:“袁岳认错人了,失礼之处请公主原谅。”
公主展颜一笑:“没关系。三公子,现在我们可以出去走走了么?本宫想先回驿馆换身衣裳。”
“是,公主请。”袁岳侧身让路。
斛律澄华向高凌告辞,施施然迈步向殿外走去,走过袁岳身边略略停顿一下,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们扯平,袁山公子。”
袁峥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回城,荷田居里却遍寻不着高凌的身影,连袁岳和司擅也踪影不见,更别提楼兰使团了。胡乱洗了把脸,换去沾满尘土的战袍,袁峥在下人指引下踱到侧院。
十皇子穿着便于行动的紧袖窄衣,带着司擅小四一干侍卫正和寄居在王府的遗孀们一起收割向日葵,韦雁也来凑热闹。薄薄的衣衫下,高凌手臂肌肉已可见微微隆起,秋日午后的阳光让年轻的脸挂上了不少汗珠,在挥洒间闪起晶莹光芒。也许是谁说了趣话,明快的笑声正朗朗传来,调皮的虎牙洁白耀眼,从血色丰润的唇间调皮地露出。俊秀的容颜比他手中沉甸甸的花盘更灿烂上几分。
袁峥静立在院门口看着,心底如清风拂过,说不出的恬静安然。
司擅眼尖,发现自家王爷正痴痴地站在那儿,满脸难得一见的傻笑,悄悄对韦雁使了个眼色,又向院门处努了努嘴。众人就听韦大小姐清清脆脆一声“袁大哥,你回来啦?”然后是满面笑容的十殿下一手花盘一手小刀地冲门口边挥边叫:“袁峥,快来看,这瓜子粒儿好大!”毫不掩饰的欢快感染得向王爷行礼的众人尽皆微笑。
傻笑迅速变为苦笑,袁峥大步跨来,边请婶婶阿姨们免礼,边接过高凌手里锋利的弯刀:“小心割着自己。”
高凌不服气地向他翻了个白眼儿:“怎么可能割到!你是看不起我还是不相信刀哥呀?好歹我也被他训了三个月!”
安疆王赔笑作揖:“是是是,我错了。请大将军您原谅。”
高凌得意地一抬下巴:“这还差不多。”话未说完,另一只手里硕大的向日葵花盘也已经被抢过去扔给了司擅,“这里的葵花子年年丰收,等晒干了叫人炒给你磕,保证特别香。先别管这些了,我有事要和你说。”然后对一旁眉来眼去的尚清和小四吩咐:“你们几个帮着夫人们干活,今天不收割完不许回来!”拖了眉开眼笑的高凌就走。
俩侍卫对视一眼,看两位主子走远,耷拉着脸加紧了手里的活。韦雁幸灾乐祸地给他们捣乱,一会儿乱晃葵杆,一会儿躲到他们身后大叫一声吓人;司擅只当没看见两人哀怨的神情,跑到院子的另一头,去给韦大小姐倒水喝。
一路相携回到荷田居,袁峥关了门,回身从后面一把抱住修长的身躯,下巴搁在他肩上,轻轻摇晃着,略带沙哑的嗓音磁性而诱惑:“想不想我?”
调皮的笑意挂满眉稍嘴角,细长的手指覆住腰间骨节粗大的双手轻轻抚摸:“小生日子过得充实,没工夫想你!”
“嗯?真的吗?”腰间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向敏感地带进攻。
高凌边笑边躲避:“当然是真的,人家除了公事天天和司擅小四他们练……哈哈,练武;和三三下棋、吟……哈哈……吟诗作画,日子过得别提多……哈哈……带劲了!哈哈……”
袁峥忽然缓下了手:“你和三三倒是真投缘,你一来,他可轻松了,人呢,怎么没看见,是不是又野出去了?”
高凌乘机脱出他钳制,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楼兰怕王爷你率先出兵,或者扣押他们的使臣,为了示诚,我就把三三抵押给他们作人质了。”
“啊?”袁峥下意识地一愣,随即回过味来,呲牙裂嘴地扑上去再挠他痒痒:“小混蛋学坏了,连这种事也乱开玩笑!”
高凌超紧躲:“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去问猫儿,三三是不是跟楼兰国使臣走了;再说了,要学也是跟你学的,这叫近墨者黑!”说话分神,很快便被袁峥制住双手压倒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威胁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再不坦白就大刑伺候了!”
热热的呼吸喷在颊边,让高凌的耳朵迅速成了半透明的红玛瑙,长腿顺势缠住袁峥的腰,把他勾得倒在自己身上,纤长的睫毛忽闪着,漆黑的眼眸半睁半闭,一脸天真地问:“王爷想对小生动什么刑?”
“肉刑!”未等“犯人”反应过来,薄唇已经被狠狠吻住,所有的抗议变成呜咽,又转成极压抑的呻吟。直到高凌脸涨得通红,才被同样快喘不上气的“行刑人”放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然后一把险些将袁峥推到地上:“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如何,没我的话,谁敢进来!”袁峥满不在乎,抓了高凌的手去触碰自己已然微微抬头的某处。
高凌缩回手,却眼神挑逗:“王爷想要白昼宣淫呢还是想先知道楼兰使臣的来意?”
第 120 章
高凌缩回手,却眼神挑逗:“王爷想要白昼宣淫呢还是想先知道楼兰使臣的来意?”
“你个小混蛋!”安疆王咬牙切齿地从软榻上爬起来,深呼吸着平复起伏的情潮,“等会儿再收拾你!没有好消息的话再一起和你算急着催我回来这笔帐!”
十殿下看他头顶冒烟的样子,笑得抱着肚子在榻上打滚,险些滚到地上去,被袁峥一把揪住,眯着眼恶狠狠威胁道:“快说!”
“我说我说。”高凌笑够了,跪在榻上直起身,抱住袁峥后腰,脸亲昵地贴在他背上,“你猜楼兰国使是谁?”
袁峥挑眉:“难道还是那个公主?”
“不愧是王爷千岁,果然聪明!”小混蛋拍了个响当当的马屁,“澄华长公主主动请缨出使西疆,边境新增的五万人马是楼兰太后和皇帝的直系!”
“公主此来有何目的?”
“商谈与西疆的通商事宜。”
“通商?”袁峥想了想,“那就是说新增的那些兵只是驻边威慑,并不真的打算开战?”
“应该是。”高凌点头,脑袋在袁峥只穿了薄衫的背上蹭着,暖暖热热的,令人感觉心痒难熬。
袁峥坐下来,把背后的人拉到胸前搂住,下巴抵在他额头:“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极大的好事,不过为防万一,边境上还不能放松,楼兰现在的皇帝年纪虽轻,却不是简单人物,长公主也是他夺得大位的得力臂助,要不然也没这么容易坐上这皇位。”
高凌闭着眼点头:“虽然咱们和公主有交情,却是互不相欠了,楼兰万一来个暗渡陈仓就糟了。”伸手摸他浓黑的眉毛和挺直的鼻梁,“不过攻打西疆远没有通商的利益大,所以我们不用太担心。对了,朝廷的秋粮拨下来了吗?”
袁峥抓住他乱摸的手指,轻轻扣住:“邸报上午刚到,说是拨了八十万石,再有小半个月就能运到。”
高凌挺高兴:“比预计的多了二十万石!”
“内线传来消息说,你父皇原先只批了五十万石,但是高蕴坚持不能太少,所以才有这个数。”
“哦。”高凌顿了顿,抬眸看看袁峥,“你知道三三喜欢的是哪家姑娘吗?我们得帮他提亲。”
“好像姓耶律吧,我先前忙,也没仔细打听过,差不多了他会自己说的。”
“你这哥哥当得可真差劲,”高凌鄙视他,“人家姑娘明明姓斛律,都找上门了!”
“斛律?楼兰国姓!”袁峥一惊,坐直身体,“还找上门了?难道……不,不会吧?”
高凌坏坏地笑:“长公主要熟悉西疆商情,提出要口齿伶俐,年轻俊秀、才华出众,精通楼兰语,并且熟知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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