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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略微放松了几分。
    方棠溪满心恼怒,猛然挣脱他的控制,一巴掌甩了过去,蓝吹寒一张雪白脸上登时多了一个五指印。
    蓝吹寒此时才发现,竟然因为一时动情而吻了这个男人,震惊得没注意到挨了方棠溪一巴掌这个事实,而方棠溪也没想到蓝吹寒竟然躲不过去,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吃惊表情。
    方棠溪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道:“你快出去!”
    蓝吹寒摇头道:“我不出去。”他笃定方棠溪肯定不会呼救,让自己被别人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轻声笑了一下,“棠溪……你好可爱……我忽然发现,有些喜欢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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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不确定的语气……
    方棠溪冷笑了一下:“你不必施舍,我也不需要。吹寒,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你……”
    蓝吹寒一怔,轻轻“哼”了一声:“原先不是说喜欢我么?怎么现在开始闹别扭?我真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要我求你你才高兴?”
    方棠溪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低声道:“你给我滚出去……要不我就叫人了……”
    蓝吹寒看到他委屈伤心的样子,有些心疼,但安慰一个男人这种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抱住了他,轻轻嗅着他脖子处发丝的清香,银色的几缕中隐约可见方棠溪衣裳里好看的锁骨。蓝吹寒心神荡漾了一阵,说道:“别生气啦……你这么对我,我很感动……这是真的。我不知道你这么爱我……其实我对你,一直有些感觉,只是为了这一些感觉就放弃别的所有……天伦儿女之乐,我觉得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好……如果,如果你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不顾忌别的……那么就这样在一起好了。反正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吹寒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方棠溪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滚!给我滚出去!”
    蓝吹寒静静提醒他道:“棠溪,你不怕被人听到吗?”
    方棠溪一张俊脸胀得通红,声音明显低下来:“好,你不走,我走。”
    他的腿毫无知觉,自然也没办法走路,说走也只是笑话而已,蓝吹寒原本想提醒他,但方棠溪推开他,挣扎着便要下床,双膝一软,立刻软倒在地,却仍然用手支撑着一寸一寸地往前爬去。
    蓝吹寒看着他扭曲蠕动的身体,心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痛得几乎令他抽搐,他想扶方棠溪起来,但很快被方棠溪推开了。
    “滚!”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采言大叫道:“棠溪大哥!是不是姓蓝的欺负你?”原来之前隐约的争吵惊动了外面焦急等候的采言和雷凤章。方棠溪还没来得及回答,采言又道:“棠溪大哥,你不说话,我就进去了?”
    雷凤章不耐地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伸手一推,便已将门推开。看到方棠溪衣衫不整地在地上爬,雷凤章登时大喊起来:“棠溪兄,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这家伙给……给……”
    采言怒视了雷凤章一眼,上前几步,将方棠溪抱了起来。方棠溪转头低声对采言道:“带我走吧,我不想再在这里。”
    采言也不多话,将他抱出房去。蓝吹寒站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却也没上前阻止。
    方棠溪心乱如麻,蓝吹寒果然知道真相后,决定要负责了……他有种说不清的恼怒、羞辱的感觉,却又有种暗暗的悲凉──尽管蓝吹寒说的很多话都让他感到受伤,但听到他说之前有些喜欢自己,仍然会暗喜在心,而且现在心疼咳血的情况很明显地减轻……原来其实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奢求他的爱情。
    方棠溪想到这一点就更恼恨自己,蓝吹寒要见他他也不愿见,每天把所有的人赶走,只是呆呆地坐着,让仆役按时服侍他起居,也不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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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言见状,要痛骂蓝吹寒一顿,却发现蓝吹寒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于是只有让薛不二快些到杭州来。
    薛不二极为好财,自然也是看在采言父母的钱财上才收了采言做弟子,采言家中财势自然不必说了,雷凤章对他颇为忌惮,两人虽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也不敢在方棠溪家里开战。
    方棠溪自己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到外界所有的一切,有时朦朦胧胧地,想到以前发生过的事,想到与吹寒在一起的日子,又是一阵恍惚。瞒着采言让仆役送了不少酒到房里,喝醉了便躺一阵,睡了一觉起来继续喝。有时想到伤心处,自己真不该爱他了,又是混着血将酒一起喝下去。
    朦胧中似乎感到蓝吹寒就在身边,轻轻抱他,轻轻吻他,就连吐露的爱语都是如此温存,仿佛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吹寒怎么会这么对自己?他对自己,一直是俯视般的态度,就连感情都是施舍的……怎么可能会如此温柔地对他?
    出现幻觉了……他无意识地想着,却也并不推拒梦中的蓝吹寒对他的温柔。如果在梦中能得到他的温柔,真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方棠溪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感到一阵刺鼻的味道直窜鼻端,打了个喷嚏,原来薛不二已经到了,正用艾绒给他嗅。
    方棠溪发现采言也在一旁,不由咳嗽一声:“薛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薛不二冷冷道,“为了一个男人,你值得这样么?”
    方棠溪有些惭愧:“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但我只想忘了他而已……”
    “那你忘了他么?”
    “没有。那只虫子好生厉害。”方棠溪摇头。
    “是蛊虫的关系?如果我把蛊虫取出来,你就能忘了他?”薛不二冷哼一声,将一片刀锋放在火上来回烘烤。
    “现在就能取出来了?”方棠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知是惊讶还是激动,甚至……还有一些伤感。
    “姑且试试。”薛不二掏出一个小瓷瓶,木塞放在一旁,“你坐起来。”
    方棠溪费力地支起身体,采言一言不发,上前扶起他,让他靠在床头上,看着薛不二在一把薄刀的刀锋上抹着蓝幽幽的药物,方棠溪笑问道:“试试?如果失败怎么办?”
    “你再加点诊金,就决不会失败。”
    “去你的!”方棠溪郁闷地给了他一拳,便听薛不二肃然道,“闭上眼睛。”
    方棠溪不知何意,刚闭上眼睛,便感到眉心一痛,睁开眼睛时,薛不二已用刀在他额上眉心处划开了一个小口,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采言将瓷瓶覆在开口处,血和蛊虫便一起流入瓷瓶里,在蝎子状的蛊虫尾巴消失于瓶口时,采言迅速合上盖子。
    方棠溪看着那透明的蝎子状的蛊虫,忍住作呕的冲动,苦笑道:“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半年这么久……
    薛不二瞪了他一眼:“这么美丽的东西,你居然说它丑?”
    方棠溪不敢跟他吵,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指尖登时沾了不少血迹,他不由喃喃道:“这么深的一刀,该不会破相吧?我长得这么帅,如果破相的话……”
    “棠溪大哥不会破相的。”采言连忙说道。
    “真的吗?”方棠溪笑问。
    采言望着他眉心伤口处渐渐凝结,形成朱砂般鲜红的一点,英俊的容貌更增加几许妖异的慑人之气,不由呆了一呆。
    薛不二笑道:“是啊,如果破相的话,他负责。”
    采言的脸登时胀得通红:“师父……你……”
    薛不二笑道:“如果棠溪大哥破了相,你就负责去掉他的疤痕嘛,我说的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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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言低下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方棠溪也没多加在意,与薛不二随意聊了几句。
    薛不二看了他的腿,断言说再过两个月就会有知觉,如果情况稳定的话,可以用拐杖走不远的一段路。
    方棠溪知道自己的腿虽然不可能痊愈,但出乎意料地有救,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他每个月都接到家里催着回去的信,而且在杭州也只会更伤心,便决定回家一趟。
    其实发生的那些事,他并没有后悔。有时他会想,如果他没有那么爱吹寒就好了,这样可以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可是……吹寒已经看不起自己了,要想让他对自己印象改观,是很难的事情吧。尽管后来吹寒会因为自己救了他而希望补偿自己,但是让吹寒跟一个他不爱的人在一起,吹寒一定会痛苦的……
    他真的不想让他难过。
    再想起吹寒时,虽然仍感到痛,但如同已经结痂的伤口一般,有些麻木。
    他要回到塞北,采言说要同行,但被薛不二拉回静溪山去了。雷凤章倒是缠了上来,一路上让他烦不胜烦。
    雷凤章眼里那种奇异的目光让他有种心悸的感觉,虽然他觉得十分不可能,但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他自认英俊潇洒,尽管断了腿,但也不失风流不羁,是众多少女心仪对象,否则也不会名列四大公子之内──虽然是末数。
    这年头,还是外形纤细美丽的美男子吃香……
    方棠溪摸了摸脸颊,叹了口气。怪不得吹寒会那么骄傲啊,喜欢他的人那么多。
    除去蛊虫后,虽然还是想着吹寒,但心底撕裂般的痛楚已经消失,连半夜梦到他的次数也少了,而且没有那样真实的触感……
    触感么?
    方棠溪微微一怔,此时门外敲门声忽然响起,想必又是雷凤章来秉烛夜谈了。自从在杭州重逢,雷凤章就喜欢找他聊天,以前都是挖空心思的调笑挖苦,现在大概是没什么话说了,清谈也越来越没边际。
    方棠溪道:“是凤章兄么?请进。”雷凤章说什么他向来也不大在意,只是打发寂寞罢了。他现在又有了能行走的可能,心情也略微好了起来,又恢复成原先笑嘻嘻的样子。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身着一袭淡蓝衣裳的蓝吹寒。许久未见,仍然风神如玉,萧轩高举。
    方棠溪震慑于吹寒的俊美,呆了一呆,他已踏入门内。
    蓝吹寒微笑了一下,十分温柔和煦:“棠溪,你是不是在等雷凤章?”
    “啊?”方棠溪又情不自禁地露出白痴的表情。
    蓝吹寒忍不住笑了一下,为自己在方棠溪心里仍然占有重要位置:“你不必等他了,他已设法让他回家。”他慢慢走过来,到方棠溪面前,慢慢蹲下,与方棠溪平视。
    方棠溪目光移到另一旁,有些涩然道:“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棠溪……”他轻轻说,“我好想你。”他抱住了方棠溪的双腿,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膝盖,轻轻磨蹭着,仿佛一只妩媚的猫,感受着他双腿略微冰凉的温度。
    方棠溪嘴唇颤抖了一下,说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了。”
    “棠溪,你是真的不爱我了么?”蓝吹寒眉心微微一蹙。
    “蓝公子,我们各不相干,你不要胡说。我……我想睡了。”他想在蓝吹寒面前维持最冷静的形象,但不停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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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从来没见到过方棠溪竟然拒绝得如此直接,蓝吹寒有些诧异,却并不恼怒,一抬头,正好看到方棠溪几乎失控的表情,心里忽然有种异常的温暖。
    他轻声说道:“前几天,你还抱着我说,不要我走……你都忘了么?”
    前几天?……难道他那几天半睡半醒之时梦到的吹寒,不是一场大梦?
    原来自己酒醉之时,他一直在身边。
    方棠溪说不出话来,回避他的注视,脸色难看之极:“我喝多了说的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蓝吹寒凝视着他的侧脸,神情有些困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吧。你变成这样,我也是有责任的。既然这样,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你也不要再闹别扭了。”
    “不!我不爱你了,你走!”方棠溪大声道,“我讨厌你!恨死你了!”
    蓝吹寒的脸闪过一丝愠怒,猛然站起身,方棠溪忍不住瑟缩一下,但蓝吹寒竟然将他抱了起来。
    “放开我!”方棠溪拼命挣扎,但蓝吹寒早有准备,很快就制住他的手,将他放到床上,用手胡乱地摸着方棠溪的身体。
    像那时仿佛强暴的性爱……方棠溪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发现手被反扭在身后,几乎在忽然之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以前是心甘情愿,而现在却是真的……强迫性爱。
    在蓝吹寒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他浑身颤抖,只能闭着眼睛将脸转过一旁。
    蓝吹寒的神情迷乱,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摸着,柔软的唇也在他的锁骨、胸口处徘徊。但这段爱抚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手往他腰身探下,便要抓住他的腿,将他的腰抬起。
    当摸到显然已经细了不少的大腿时,蓝吹寒粗鲁的动作忽然停下,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诧异:“棠溪,你难道不想做么?”
    方棠溪瞪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个人如天神般美貌骄傲,即使真的把与别人的交媾说成是垂爱,似乎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身体跟我在一起时也会有反应,但你一直拒绝我,为什么?是不是想要我屈低服软你才高兴?”蓝吹寒皱了皱眉,“我长那么大,从来就没对谁低头。我也不习惯对别人低头。你知道,即使我成了亲,也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缠绵体贴,山盟海誓。那些事,我做不来。但我也不会骗你,我说想你,就是真的想,别人……我从来没想过,你可以放心。”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只是玩笑?如果是真的,谈情说爱,有这种一板一眼的方式么?方棠溪张口结舌,怔在当地。
    蓝吹寒看到他呆呆的表情,心里一热,忍不住慢慢低头,印上了他的唇。
    略带一丝冷硬的唇瓣带着若有若无的甜意,蓝吹寒忍不住紧紧将他的身体抱在怀中,心里仍然有些恍惚。
    难道……他真的要跟一个男人过一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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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齿间的纠缠让方棠溪受宠若惊,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推开了蓝吹寒:“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
    蓝吹寒吃了一惊,冷冷地盯着方棠溪半晌:“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如果是在以前,方棠溪早就吓得立刻不敢再说,但这时他不知从哪来的胆量,硬着头皮道:“你没听错,我最讨厌你了。讨厌你做事自以为是,讨厌你说话很过分,讨厌你霸道蛮横……”
    蓝吹寒皱眉道:“我以前不一直这样,怎么你现在才开始讨厌?”
    方棠溪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我以前就很讨厌,只是你现在的缺点更明显了。”
    蓝吹寒这次向方棠溪表明心迹可说绝无仅有,以后再也不可能说出类似的话,居然会遭到方棠溪拒绝,冷冷地瞪着方棠溪,沉声:“是吗?你不后悔?”
    方棠溪摇了摇头:“有什么后悔的。跟你在一起简直就是受罪。以前纠缠你是没看清你的本质,现在……”
    “现在你后悔了?刚才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很得意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玩弄我,等到我说出喜欢你的话你才开始嘲笑,你其实早就不喜欢我了吧?其实一直想看我笑话而已……”蓝吹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怒,竟然到了失态的地步,忽然静了下来,看着方棠溪脸上的表情,脸色难看之极。
    竟然失态了……竟然在这小子面前失态了……
    蓝吹寒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方棠溪怔了一怔:“你胡说。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我的心早就死了,你又怎能让一颗死了的心重生呢?”方棠溪苦笑了一下,“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回家,就是要成亲的。以前是因为蛊虫还没有去掉,所以无法忘记你,以后我成了亲,自然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说的对,两个男人在一起,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为喜欢不喜欢的这些……这些小事,坏了自己的名声。”
    方棠溪静静凝视着蓝吹寒冰彻的双眸,似乎想要给蓝吹寒看到自己真实的想法,并没有任何回避,声音里有种解脱的平静:“知道你说想我,我心里是很高兴的,但其实只要你过得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我不想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你为了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我才真正感到不快活。我们就这样结束吧?”方棠溪看到蓝吹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用着商量的语气道。
    “你真的想就这么结束?”蓝吹寒冷冷道。
    方棠溪干笑了一声:“要不,我们再为临别做一次?”他看了一眼蓝吹寒的下体虽然穿著长衣,但仍然明显看得出有了轻微的褶痕。
    蓝吹寒又是恼怒又是痛恨,冷冷道:“方棠溪,你这样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意思么?”
    方棠溪只是笑,笑得十分无赖:“要不你说怎样?”
    蓝吹寒赫然站起:“我们再也不要见了!”他一拂衣袖,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他走出门时,方棠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再也不见……呵……
    吹寒最爱面子,被这样拒绝,他一定不会再出现了的。
    这样的结束,或许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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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吹寒走后,方棠溪的后半段路程委实清闲,也不知蓝吹寒用的什么方法,能让雷凤章到现在还没半个人影。
    他虽然好奇,但也无暇他顾,方母连催了他十几次他才回去,又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会有什么表情可想而知。
    还在踌躇着要不要回去时,已到了家门口。他虽然用头巾包了长发,又欺骗家人只是腿受了轻伤,过几天就会好,但在杭州的很多人都知道他腿脚不便,人多口杂,难免会传出去。
    他下了轿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双拐正要往里面一瘸一拐地走,方母已经闻讯出来,看到方棠溪,登时眼泪溢出。
    方棠溪心中忐忑,不知瞒不瞒得过,方母已抱住了他,说他瘦了,这次回家一定要好好补补。其实他在杭州,左右无事,除了吃也没什么消遣,绝对说不上瘦了。
    方父在一旁沉着脸,怒问他怎么三催四请还不回家,一巴掌便要拍下来,方母已拦住了他,不让方棠溪挨揍。
    方父一看更怒:“慈母多败儿,如果不是你纵容他,会让他变成这样?这么大了,一点不听话,如果他的腿不断,我也要打断它!”
    方母啜泣道:“他已经断了腿,你还要怎样?你要打他,先打我好了!”
    “你真要把我气死了!”方父气结,只好作罢。
    方氏夫妇刚成亲时感情极淡,只有方棠溪一个儿子,膝下再也无人,但方棠溪日渐长大,经常不在家,常常出门就是半个月不见踪影。两人为方棠溪操心,虽然经常口角,却是感情渐增。
    方棠溪唯恐被父母看出自己久立之后双腿酸软的疲态,干笑一声:“那个,爹,娘,我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一个月不准出门,等着成亲,臭小子,你听到没?”
    方棠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只告诉父母断了腿,他们就如此激动,如果告诉他们,自己的腿以后走路都不方便,更不能用轻功,又白了头发,母亲更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看到方棠溪一瘸一拐地走远,方母低声哭道:“如果那时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办了亲事,或许他的腿就不会断了……”
    “是他自己不听话,能怪得了谁?幸好只是断了腿而已,要是死了……”方父没再说下去,叹了一口气。
    “但愿亲事能冲冲喜……”
    “他还真以为藏在杭州我便找不到了,哼,这臭小子!既然他不想跟我们说,我们便装作不知罢了。唉,我已把事情跟邵家说了,邵家想退婚,我已答应。你说,他这个样子,还有哪家的女孩儿肯嫁给他?”方父叹道。
    方母默默垂泪了一阵,低声道:“我们决不蒙骗人家,邵家退亲,就退了便是。我们方家也算是名门,总不好随便娶一个女子进门,不如……先纳个妾室,只要温柔贤惠就好,让他安了心,不再每天想着往外跑就行。”
    “夫人此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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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蓝吹寒遭到方棠溪拒绝,万分恼怒,愤而回到皓月居。不久,他就接到方棠溪的喜帖,说是不日方棠溪要成亲,请他去赴宴。
    他已怒火冲天,偏偏方棠溪还来火上浇油,更让他觉得方棠溪不可饶恕,非要把方棠溪做得下不了床不可。
    至于为何是这种惩罚方式,蓝吹寒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方棠溪此举显然是在刺激他,如果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以后这小子真要翻天了。
    以后还要跟他发生关系么?
    难道自己的未来是有这个小子存在的噩梦?
    呸,一定是被骚扰得太厉害了,才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方棠溪要走,那是求之不得,他才不会在乎。还说什么不喜欢他,那是方棠溪死鸭子嘴硬,倒是要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
    蓝吹寒越是恼怒,反而越是坐立不安。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发过脾气,这一次忽然爆发,登时宛如长河决堤,一溃千里。皓月居内所有人听到他大发脾气就闻风而逃,根本不敢靠近他一步。
    当管家战战兢兢地告诉他,又有几个弟子要请假回家一趟时,蓝吹寒才发觉有些不对,秀丽的眉毛微微一蹙:“廖叔,怎么最近这么多人请假回家?”
    廖叔干咳一声:“大概大家最近都有些累了。庄主,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是不是儿女之情出了问题?”
    蓝吹寒拍案而起:“胡说!”
    廖叔连声道歉:“是属下多言,庄主恕罪。”他告罪之后摇头离开,一边轻声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明明被刺激到,还跟我老人家说谎……”
    “廖叔,你说什么?”蓝吹寒脸色一沉。
    “没说什么。”廖叔连忙摇头,“庄主一定听错了。”
    蓝吹寒挥手让他退下,忽然有些颓然的疲惫。
    廖叔看了他一眼,又道:“庄主不想想解决的方法吗?”
    蓝吹寒苦笑一声:“能有什么方法?你下去吧。”
    廖叔叹息一声,只得退下,独留蓝吹寒一个人在房中沉思。
    方棠溪这个人执拗得很,他既然说要成亲,自然一条路走到尾,没人能阻止。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置办一份贺礼,以好友的身份给他送去,恭祝他新婚燕尔,琴瑟齐鸣,钟罄同音。
    哼!
    最好自己抢先一步先成了亲,带着夫人一起去,让他知道拒绝自己是什么滋味。
    可是毕竟喜帖是他先发的了,自己终究后了一步。刻意为之,倒显得他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
    蓝吹寒仔细地将手中的喜帖又看一遍,冷笑一声,顷刻间,喜帖被撕成了好几片,洒到地上。
    这场婚礼,不去也罢,省得看他得意。
    蓝吹寒立刻派人备了一份贺礼,胡乱写了几个字,叫人送去,仍自怨恨难消。只觉得这口气不出,难消他心头之恨。
    但对于方棠溪突如其来的举动,他承认自己除了抢亲之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但是抢亲只会让他更得意,更高兴。
    蓝吹寒知道方棠溪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如果抢亲的话,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只是,他明明喜欢自己,为何那天不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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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蓝吹寒犹豫之时,时光飞逝,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乔装易容,踏上了去方家的路程。
    虽然不愿看到方棠溪得意的表情,但他更不愿意方棠溪再过两年带着儿子出现在他面前炫耀的神态,想到这个他就气愤得心口发痛。
    罢了,把方棠溪的心思问清楚,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人就一刀两断。
    这次他仍然没有带任何人,一路上顾不上休息,终于在婚期的当天纵马赶到。
    惜花山庄今日张灯结彩,高朋满座,整座山庄喜气洋洋。吉时是在晚上的戌时初,蓝吹寒到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一对新人早已拜了堂,正是宴请宾客的时候了。
    蓝吹寒听到这个消息,脚步缓了下来。每个人脸上喜悦的表情此时都刺眼得紧,他没想到自己对这个消息竟然如此痛恨,暗暗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从门口到山庄内宽阔漫长的石道上,整整齐齐地挂了两排灯笼,每个灯笼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如果他在此时将宾客全部杀光,让鲜血洒上灯笼,不知能否掩盖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或许他会开口求他,像他当初死皮赖脸求自己一般,让两人在一起……
    蓝吹寒想着这个荒谬而模糊的景象,而幻象中,却是方棠溪对着新娘展颜一笑,像他和方棠溪青梅竹马时的那般欢喜。
    要不要祝他们举案齐眉,鸾凤合鸣?
    蓝吹寒迷迷糊糊地,将长剑拔出了一半,惜花山庄负责接待客人的下人已发现了他,迎了上来:“不知这位公子有没有喜帖?”
    喜帖早就撕了,哪来的喜帖?
    蓝吹寒默不作声,合上了剑鞘,哑声道:“走错了。”
    他转过身,走下了长长的台阶。
    既然方棠溪与人拜了堂,再说什么,也该是以后的事,本该就此离去,蓝吹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像做贼似的摸进了惜花山庄。他轻功极为高明,从山庄外面的围墙跃入时,悄无声息。
    洞房在今天晚上显得特别明显,点着两只巨大的龙凤花烛,墙上到处贴满喜字,连花窗都不放过。蓝吹寒在窗下听了一阵,发现媒婆在跟新娘夸奖新郎的好处,新娘似乎十分害羞,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原来方棠溪发白断腿的消息终究没压下来,反而闹了个满城风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方棠溪再也不是当初纵马江湖的少年英侠。因此方母寻觅了好久,仍然找不到合她心意的儿媳,到最后有个烂赌如命的赌徒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了方家,方母一见这个女子温柔美貌,便立刻答应。
    媒婆说这许久,无非是想要新娘给个媒人礼金,无奈新娘家贫如洗,母亲早已去世,自是不明白媒婆的意思,媒婆本该在这个时候提点她一下洞房之事也没什么心情,乱说几句就出了洞房的大门。
    蓝吹寒一看媒婆离开,房里居然连丫环也没有,知道方棠溪很快就会进洞房,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动了一动,人已跃入窗内。
    他形如鬼魅般飘到新娘面前,迅速点了新娘的昏睡穴,把新娘的外衣脱下,自己穿戴起来,刚将新娘塞到床下,披上盖头,便听到门外嘈杂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方棠溪及其父母一行人到了洞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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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你们都去睡吧。”是方棠溪的声音。
    “我们真的走了?”方母不放心道。
    “我理会得。娘,你放心就是。”方棠溪安慰父母。
    方氏夫妇对视一眼,交代几句,便先行离开。
    方棠溪待父母走远,推开了洞房的房门,费力地用拐杖走到房里,合上房门,上了门闩。
    新娘盖着大红的盖头,盖头上绣着一双鸳鸯,只要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这个女子便是他这一生的妻子。
    方棠溪并不急着挑开盖头,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将拐杖放到了椅子的一旁,轻声道:“李姑娘……”
    蓝吹寒听到他轻声一唤,怒气上涨,正想着是自行扯下盖头,还是先直接给他一脚,便听到方棠溪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嫁给我的。”
    蓝吹寒吃了一惊,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方棠溪和缓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离他最近的蓝吹寒才能听到:“成亲之前,我已打听过消息,李姑娘其实是有意中人的吧?城北的孙秀才生得一表人才,模样也端正,与你十分般配。即使你没有意中人,我……我瘸了腿,又老相,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