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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便瞧到眼前站着的人。
    惊喜爆棚:「小叶子!」湿漉漉的手臂环住了对方的脖颈。
    男子瞧着他身上自己弄成的一朵朵吻痕咬印,竟觉得比做得大官还有成就感,摸摸他后脑勺,轻问:「还好么?」
    「嗯,好得很!」
    不过,小笔瞧他,暗道,时辰还早啊,万一给人瞧见不是吓人么,那方大哥可是好人哦。
    「小叶子,除了我,旁人瞧得见你么?」他神神秘秘地问。
    男人微一皱眉,心里一疼,这家伙什么时候也这般懂事,其实旁人迟早会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为安全计,对外做得须冷淡些。只是要委屈他。
    「旁人瞧见也无妨,你乖乖待着就好。」
    没关系么?小笔心想,或许小叶子在那地方是个大有能耐的。
    男子见他鼻子微皱,眼睛骨碌碌转,以为他还在想那心事,便揉揉他湿漉漉的头:「有我在。」说着拿了一旁的布巾替他擦身。
    小笔立时笑得眼[成一条缝,从桶里跳出来挂到他身上:「小叶子你最好了!」
    这肉麻的话男子听得显然大为受用,拍拍他屁股,哑了声音:「不是说要和我再战五回合么?」
    「哼,那是当然,待会一定要你认输!」
    男子抱了小笔进了卧室,一把将他推倒在炕上──
    小笔还待跟他讲:「我给你弄了个好窝,以后白天也能陪我──」却给他堵在嘴里。
    他一手解着衣袍,一手已去弄他下处,恨不得立时把身下的人吞到肚里,不要理外间所有的事情,在这房内的方寸间,便是无比快活。
    「啊──啊啊──小……叶子……」
    男子的每个动作都落在小笔最敏感之处,弄得他全身酥软,直欲得到抒发,可关键时偏偏又给掐住。
    「混蛋!啊啊──啊──」
    他性子本就不受拘束,这会儿更是忘形,在男人怀里肆意大叫,一边叫着一边蹬腿扭腰,下处却紧紧咬住对方不放,惹得男子热汗一滴滴从额间沁出,这妖精!
    再狠狠攻入。
    「啊──」
    男子本是内敛冷淡之人,偏却痴迷于小笔这般任性放纵的性子。
    见他放声尖叫,心里更是燃了热火,使出浑身解数送他到最极致。
    一边攻入一边还哑着声儿问:「讨饶没?嗯?」
    小笔喘着气,眼睛水润,媚光四溢,平日里只见清秀的脸容现出惊人的魅力,只他分明已到极限,快生受不了,嘴里却逞强:「哼,小爷早呢,你快上啊,不成了吗?」
    男子轻摇头,吻向那双唇瓣,同时两手箍紧他的细腰肢,保持连着的姿势,猛地翻转身体,让他坐到自己身上。
    瞬时,深入的感觉刺激得小笔立时逸出细吟,被男子舔舐的细牙狠狠咬下,一边咬一边得意地盯着男人──
    让你使坏……
    男人吃痛,哭笑不得,手在他臀上用力拍了记:「乖乖投降吧!」说完便再度掀起攻势。
    臀浪起伏间,小笔汗如浆出,手拼命去抓男人,却被对方拉离,只有那处胶着相连,令得他只能活动腰肢来抵抗那一波波汹涌而至的快感。
    「啊──」叫声渐渐嘶哑。
    虽然很爽,可是要和小叶子贴在一起嘛。可是,也不能讨饶啊!
    「小叶子──」带了委屈的哭声。
    男人内里也是忍到了极致,却做出好整以暇的模样,再一上顶,凤眼上挑:「如何?」
    小笔眼红红,那处又麻又酥,腰间早已无力,脑中实是无法想事情,但他生性执拗,硬挺着不讨饶,忍了急了,竟就哇哇哭叫:「小叶子欺负我,呜呜,欺负我……我不干了,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干了!」哭叫时腰肢拼命扭动要挣开。
    「小笔!」
    男人被他这番哭叫折腾,心软不说,本就熬到极点的下处也大感吃不消,额间青筋直暴。不禁暗叹声:又来了,这家伙便是丝毫未变,拗不过便耍赖,可自己明明晓得,却每次都甘愿受下。
    他起身抱住那具哭闹挣动的身体,拍他背宽慰,依着他的节奏缓一记快一记地抽送。
    小笔显是被弄得舒爽,手环住他的颈项,腿紧紧绕在他腰间,一双杏眼[[的,适才的委屈早扔到云霄间。
    「小叶子──」细细喘着,「再待会儿哦,嗯……再深些,嗯……往哪里一点,嗯──啊──啊啊──」
    「好了没?」男人的声音紧绷。
    「嗯,再一些些!再用力,啊──」
    男人再忍不住,几记猛攻,低喝声中,发出来。小笔随之跟上,那刻,便连脚趾都蜷到一处,浑身颤栗。
    良久,两人紧抱在一起,也没分开,只男子担心小笔受凉,裹上被子,慢慢躺倒在炕上。
    「你输了哦……」小笔累得眼皮都睁不开,却仍是念念不忘,趴在男子怀里细细喃说。
    男人得到最大的放松和愉悦,像哄婴孩睡觉般,拍着他腰臀,渐至睡去,只在快入睡的瞬间,眼角突地瞥到枕边的一块红木牌。
    他凝起最后的精神细瞧去,却是块做得有些粗糙的灵位,形状也与一般灵位不同,上面五个不怎么好看的字熟悉之极,出自小笔之手──「小叶子之位」。
    小叶子之位?
    脑里顿时空白,睡意全无。
    「……给你弄了个窝……旁人瞧得见你吗?」
    他说的话竟是这个意思?
    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前,心中酸涩难当,紧闭住眼,深吸口气,再睁眼看,却还是那五个字。
    手不由得捏紧,真想把那家伙摇醒问询,怎么回事,难道是故意为之?
    可怀里的他已然熟睡,自己稍一用力,他便生出些知觉,不依地轻轻挣动,往他怀里钻。他便又立刻收回劲道。
    舍不得。
    适才的畅快淋漓、欣悦幸福,像是被浇了盆冰水,荡然无存!冰火两重天,不外如此!
    怀里的情人,竟以为自己是死的?白日里就抱着那块灵位?难道跟他并躺在一张榻上欢好的自己是灵体?是鬼魂么?
    他怎生弄成这个模样,若以后都这般……
    一股气在胸间左冲右突却没有出口,郁闷难当时,他狠狠举拳捶向墙壁,偏生到了半途又硬生生刹住──
    窝在怀里的家伙闷闷地咕哝道:「小叶子最好……永远一起……」低喃的同时,眉间微微皱着,神情有些不安,两条胳膊紧紧抱住自己。
    男人心一颤,只能紧紧咬住牙,任那烦郁散至全身。
    不忍将他吵醒,那日他发作的惨状仍历历在目,或许那病症还没好……
    他心思辗转,再没了睡意,一整夜抱着怀里的人,心中一时忐忑一时惶惑,只能暂且安慰自己,或许没那么糟糕,早间待他醒来再问明白罢。
    这么熬到五更,他起身着衣。
    穿妥了衣物,良久,他仍立于床头,叫醒他?不叫醒?
    正踌躇间,炕上熟睡的小笔竟是醒了,揉揉眼睛,一手伸向身侧,摸空了,便猛地张开双目,左右寻看:「小叶子!」瞧见身边立着的男子,他立时坐起抱住,声音中大有不舍之意。
    男子下颌抵在他头上,又摸摸他后脑勺,刚想出口问询,却听得他轻轻说:「你若白天也能现形就好了。」
    男人顿时气闷,整个人僵住,轻放在他脑后的手紧捏成拳,胸膛不停起伏。
    小笔立时感到他情绪波动,以为他生气,忙说:「我……你别生气嘛,马上天白了……你还是快些走……晚上要早些来哦。」
    男子张口结舌,竟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拥着又过了会儿,小笔开始催促:「还不走么,晚上就能见面嘛。」白天出来可不行啊!
    「我没死。我是──」
    男人说到一半,便见小笔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他将后半句话吞下,含混地说了句:「你睡吧。」便立刻转身离去。
    步出小院时,方志在暗中看主子脸色晦暗,心道,估摸着看到那块灵位牌子了。
    第八章
    小笔见小叶子离去,心里黯然,不过想到他晚上就能来,却又高兴起来,抱起枕边的牌位,紧紧贴在胸前,再将被子裹上头,又呼呼睡去,直到日上三竿。
    起来后,方志拿了早点过来,简单却精致,但小笔却没什么胃口。
    他托着腮帮,拿筷子挑着粥碗里的米粒子,闷闷道:「老方,你说──」
    方志一怔,自己很老么?不过还是搭上话茬:「什么事儿?」
    小笔又换了个手撑下巴:「如果──」可说了半句却又停下。
    方志见他踌躇,反而来了精神,莫不是跟主子有关?
    「公子想说什么?」
    小笔叹口气,往嘴里扔了颗花生:「老方,要是你老婆知道你有个……不对,要是你老婆死了……嗯,也不对……唉呀!」他苦恼地挠挠头,怎么说呢。
    早上小叶子走的时候似乎有些生气,原先在峭山关跟他讲好,要带他回老家的,可如今却到了这大官儿家里,小叶子就在身边,万一那大官儿来,被小叶子看到,总不是个事儿啊。
    以往也就罢了,如今……
    方志在侧听得云里雾里,暗自猜度,要么这小笔公子开始忧心起夫人?嘿,这他就多虑了,虽然外间看是主子夫凭妻贵,沾了宰相岳父的光,而实则皇帝对主子的看重甚至超过了宰相,连两位皇子也没派他们这些御前侍卫守护。
    而且他这主子生性阴鸷,手段狠辣,莫说夫人郭氏,怕是谁都不能令他生畏。
    「公子别忧心,有大人在呢。」就看主子与他相处情形,便是方志从未见过的。
    小笔瞪着他,大人?
    那个大官儿?
    他撇撇嘴,大不以为然,也没心思吃饭,一门心思去擦拭那块灵位。
    而这日很早散朝,时承运将前日骊王托付的事情处置好,便提前返回府中。却不想半途被二皇子的人马拦下,邀他过府一叙。
    他心中本就烦郁,根本不想去理睬那些人等,但如今局势未明,究竟是谁几次三番要置他于死地并未得知,他不得不去虚与委蛇一番。
    一番应酬,待得出来已是午后,他匆忙赶回。进府后,径直前往小院。他的近身小厮都是精挑细选,谨言慎行之人,倒不虞他们多嘴。
    进了院内,却听闻厅内有话语声,竟是小笔和方志在闲话。
    他唇一抿,清了清嗓子,果然,房内方志的声音顿时停下,下一瞬,人已迎出,行礼道:「主人!」
    时承运也不睬他,径自踏进厅内。看到小笔时,阴沉的脸容却瞬时放柔了下来。
    那家伙也不好好坐着,偏偏坐在椅背上,两条腿在身前直晃悠,还好那椅子靠在木桌上不会倒下。
    他刚想叫他一声,却见小笔立时跳下地来,朝他弯腰行礼,堆了一脸笑:「大人!」
    时承运心里不是滋味,本想等白日再来试探,竟还是这景况,他暗沉着脸,也不吭声,在桌旁坐下。
    小笔轻轻抬眼瞄着这大官儿,心里忐忑,怎么想什么什么就来呢,这臭官儿总算露脸了,可他做什么呢?
    「大人──」他讨好地叫了声,咽口口水,刚想说话,却被对方硬生生刹住。
    「别叫我大人!」声音透着凌厉。
    呃?那叫什么?老爷?
    时承运见他惊得一缩肩膀,轻叹声,招招手让他过来。
    小笔悄悄低下头,过去么?如果他……小叶子就在身边,会不高兴。不过这大官儿凶得很,不能惹毛他,于是稍稍向他移了几步。
    「瞎别扭什么!」时承运不耐,一把将他搂过来,不想他却滑鱼一般半途挣脱开去。
    「大人您公务不忙啊?」小笔退开几步,谄笑着转移注意力。
    时承运脸色阴沉不定,那家伙竟是白天晚上分得一清二楚,晚上他就是小叶子真身,白天就变成了「大人」。
    他微一抿唇,放柔了声音:「过来。」
    小笔听那大官儿声音故作低柔,心里更是惊惧,这家伙吃饱了今天就要睡了自己?不要!小叶子在,不要!
    「小笔,别这样,我是、我是小叶子啊。」说着,走前两步去搂他。
    小笔瞥他一眼,这人果然有病,他也来不及躲闪,被对方一把抱住,箍得死紧。
    「不信你闻闻,我真是小叶子,嗯?」男人使出浑身解数。
    小笔被他搂住,嗅嗅,心里便有些疑惑,好像是小叶子的味道,可是大官儿怎么会是小叶子呢?
    小叶子在灵位里,晚上才出来啊。他顿时惶惑起来,眼神变得慌乱无措。
    「昨晚上不还好好在一起么,大战五大回合呢!」再细细述说。
    他怎会知道?大官儿怎么会知道!
    小笔瞪圆双眼,不信地看向他,时承运耐心地续道:「我将你从水桶里捞出来,然后咱们到炕上,对不对?」
    是……是的。
    小笔打了个寒颤,肩头缩起来,眼神闪烁:「大人,您说什么啊!」他偷偷瞧向卧室,小叶子来救我啊。
    小叶子你出来啊。
    时承运见他眼神不对,心里一缩,但还是咬咬牙柔声说了最后一句:「昨晚上我们在一起啊,小笔!」
    「胡说!您胡说!」小笔觉得寒气从背脊骨直往上窜,头皮开始生疼,好疼!
    不是,不对,在作梦,肯定是作梦,大官是在宰相的女婿,自己见过他老婆孩子,大官嫌弃自己,小叶子来救我。
    小叶子……
    他蓦地抱住头,脸色刷白。
    时承运见他症状知道又要发作,心里有些悔,苦涩疼惜齐涌上来。
    他伸手抱住他,却被狠狠推开,小笔逃向卧室,抱了灵位爬到炕上,缩到角落的被子里,再不肯露头。
    只听得被子里传出闷闷的,模糊的声音:「小叶子……小叶子……怎么还不到晚上……」
    时承运将他连着被子一起搂住,被子里的人却抖得更厉害,还拼命往里缩。
    眼见他疼得厉害,时承运心提起来,会不会再像那日惨叫发作,他不敢多说话或去抱他,但是站在跟前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更令他燥郁。
    怎会这样?
    小笔。
    究竟发生什么?
    已经很少有事让他这般无措,进退两难。
    其实,一向以来他都不想探究过往,因为已然发生,谁都无法挽回,这世上的惨事太多,人心诡谲,什么事情是人做不出的。
    他只想和他一起,能找回些东西,能拥有些东西。
    还是走罢,晚上小叶子出现,他便好了罢?
    「小笔──」哑声喊他。
    被中人不声不动。
    男人紧咬牙,到外间唤了方志出来:「好好看护他……陪他说会儿话。」
    「是。」方志瞧主子脸色难看,心中诧异,怎么,又吵架了?
    时承运默默站在院内,听着方志进去喊小笔:「公子,大人走了,晚饭想吃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小笔的声音传来:「他走了哦……你不是说他不喜欢拈花惹草么,为啥缠着我?」
    「这……」显然方志回答不了。
    男人走出院门,背影说不出有些萧索,他甚至想到,要不要唤那焦应过来陪陪小笔?
    可想到这儿他又挺直了脖颈,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般软弱。
    咬牙,他往前堂走去,半途却遇到管事向他急报:「老爷,刘公公来了!」
    哦?时承运眼一凝,刘公公是皇帝的心腹,这时候找他,必有要事。果然刘公公带来皇帝口谕,让他进宫议政。
    到宫内,二皇子、三皇子和老岳丈都在,皇帝面色沉重,见他到来只挥挥手让他坐下。
    「南蛮起兵了。」皇帝开口言道。
    这话一说,岳丈郭廷臣脸色如常,二皇子向时承运瞄了一眼,三皇子坐直了身躯,两眼放出热光。他们都想争到这个征讨南蛮的差使,得胜是必然的,可兵权却是难得至极。
    「儿臣愿替父皇分忧!」还是老三最沉不住气,离座跪下。
    二皇子又悄悄看向时承运,他日间刚请这位兵部侍郎过府,虽然时承运只是侍郎,但兵部尚书年老,早就是个摆设,实权还在这时侍郎手中。
    宰相郭廷臣伸手抚须,但笑不语。
    皇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儿子,半晌才道:「起来吧。」却也没说准不准。
    时承运心内冷哼一声,这老狐狸对自己亲生子都这般用足心机,拿了兵权挑惹他们斗个你死我活。自己便在这儿看好戏罢,只不知老岳丈能不能吃透皇帝的心思。
    其实,他对这岳丈也还有几分摸不透,不过如今彼此都还有利用价值,算是在一个战营里。
    这么兜兜转转议了数个时辰,夤夜时分,哪方出征都未决出,时承运却渐渐走神,那等着他的魂魄的家伙不知如何了呢?
    小笔这夜一直没睡。从晚饭后便抱着灵位窝在榻上等待小叶子的魂魄,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仍是没见他。
    怎地不来呢……
    生气了?
    他把灵位捧到面前:「小叶子,你出来啊!」
    他起先还只是软语求他,到后面却又生气:「你做什么这样,你明明都知道的,你再不出来,我以后也不理你,出来了也不理你了!」
    可话说得硬气,心中实是忐忑难安。
    小叶子真的不出来了,定是看到那个大官儿,自己明明说好要离开的,却在这儿不走……
    他心中委屈,更多寂寞。
    外间夜色已浓,昨日此时,小叶子和自己还……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呢。
    你出来啊,小叶子。
    时间一刻刻过去,他摸着自己颈前玉蝉,思绪突地回到年少时,小叶子晚间偷偷来自己房里相会。
    想到昔日欢好时光,如今更是落寞,他撇着嘴,抽打手里牌位:「臭小叶子,小心眼儿,把我一个撂在这里,下次你出来我打你,打你这个坏东西!」
    看来这个大官府里是不能再呆了。小叶子真的生气了……
    方志在暗处瞧着,倒有些怜惜这痴痴的公子,主子只是被召到宫里,分身无暇嘛。不过,看样子公子等的是鬼魂。
    小笔等了大半宿,实在撑不住才睡过去,可不一会儿又醒过来。他揉着眼睛,坐在炕上发呆,手在牌位上摩来摩去,半晌,突地跳起来,将炕上被单扯下,一迭二,平展开,再到柜子里将平日的穿用都拿了放到被单上,卷好,做了个褡裢。
    他朝着牌位嘀咕:「这会儿你满意了,我可走了。」就可怜了那十两银子,自己攒了五年呢!
    当官儿的果然没好人!奶奶的!
    最后,他将牌位塞到褡裢里,气恨恨说了句:「要是没钱使了,我就把你的玉蝉卖了,哼!」
    看着外间天色已亮,他背着褡裢出了小院。这些天他早就记牢了时府内的大小路径,把如何出去也想了个大概。
    既然姓时的不敢跟老婆说自己是他弄来的男宠,那府里的家丁更是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真是他远房亲戚呢!
    我就大大方方走出去!
    他七拐八弯到了偏门,看门的还在睡觉,睡眼惺忪起来给他开门,守门的消息最是灵通,倒也听说老爷有这么个远方亲眷,因此还算客气:「爷们这是──」
    「叨扰大人很多天了,也该回去了。」小笔笑[[。
    看门的瞄他一眼,见他背上褡裢瘪瘪,心里琢磨:看来没捞着啥好处。
    门开,小笔一步跨出,深深吸口气,伸手到背后拍拍牌位,大踏步往前走去。
    他一路问人,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城门边上,有点饿,买了两个馒头充饥。
    「小叶子啊小叶子,还好我不用养活你,呵呵。」他看着褡裢里一点点碎银,盘算着能用多久。
    这白馒头可真不好吃,大官府里头饭菜倒是不错。
    「小叶子,为了你我可是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唉唉。」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歪头轻语,话语间透着得意。
    嚼完馒头,小笔脸上露出点狡黠调皮之色,他偷偷捏捏腰带,里面有两颗圆圆粒状的东西。
    金豆子啦!
    奶奶的,臭当官的以为老子好欺负么,还能全给你嘛!
    两颗金豆子省着点儿可是能用上很久,到了南边故里,便买上几亩田地,他眼睛骨碌一转,不能告诉小叶子。让他干著急。
    小笔精神好,一路快走,傍晚时分到了京郊的一个农庄。他找了个农户借宿一晚,还厚着脸皮请求住个安静些的屋子。小叶子晚上要来么!
    幸好农户淳厚,给他安排了个后院一个小屋,还很歉疚地说:「小公子,乡下人家,没收拾,您凑合。」
    小笔笑[[连称没关系。
    等农户离开,他四脚八叉躺在屋子里的炕上,屋子里是有点脏,不过……让小叶子来收拾,哈哈!
    晚间他连吃饭都没心思,又随便啃了两口馒头,就窝在那张炕上等着天黑。
    天一分分黑透,农户过来给他点了灯,烧热了炕。
    灯油越来越少,小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没了。他没再说话,只紧紧捏着牌位,烛光下脸色发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灯火突地熄灭,油燃尽了,屋里一片漆黑。
    小笔紧紧抿住唇,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叶子有事?冥间也得干活吃饭,可为什么不说一声。
    他突地将腰带解下远远扔出去。我不要了,金豆子也不要了。大官儿的东西都不要。
    你别生气……
    可是屋子里仍是没半点声息。
    暗沉的夜间,小笔觉得冷。遥遥地,耳畔似乎响起那大官儿的话,我就是小叶子……我是时叶……眼前也似浮现他冷冰冰的眼神……
    他惊得一身冷汗,头又痛起来。要灌点药酒,药酒,可是老焦不在,自己还欠着他银子呢。
    月光下蜷缩着的身躯微微发颤,似乎有什么又要涌上来,他下意识压下那些,不要他们上来,可头好痛!
    小叶子……
    农舍外,小屋后有棵参天大树,冬日,变得光秃秃,御前高手方志默默地守在树上,耳中运足功力听着屋内动静。
    呼吸变得急促,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一直跟在小笔后面,跟了有一天,沿路都留了记号,主子怎地还没来呢?
    时承运从宫里回府已是凌晨时分,商议这多时候,也没有最后的定论,皇帝却不急不躁,间中还回寝宫歇息了半宿。
    但是他有不好的预感,皇帝要动手了。他究竟属意谁呢?
    二皇子虽颇有些城府,但母亲出身南方氏族,一旦得到兵权,与母族会合,势力坐大,便是皇帝也要头疼;三皇子暴躁无谋,空有武功,却非将才。
    他想起散会时皇帝看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难道他终于动起自己的脑筋了么?
    真不愧是朝中最狠辣狡猾的老狐狸。
    他坐于轿中,隐隐有些倦意,明日便是母亲的忌辰。
    他的母亲梁初云,在三十年前色冠京华,拜在她裙下的不贰之臣多如牛毛,其中最有实力的当属他的父亲时谦和当年的灵王、如今的圣上。
    最终母亲舍却了已娶正室王妃的灵王,嫁给了英俊年少的父亲,婚后两年便诞下了他的两位兄长。
    时承运稍稍[起眼睛,他今年二十五岁,而二十六年前,灵王登基,正是那时,母亲被召进宫陪伴病重的太后整整两年。
    不错,他的母亲在宫中有孕,他诞于宫中。
    朝中旧人纷纷传言,皇帝便是他的生父。
    记忆中的母亲始终郁郁寡欢,在他幼年时便染病亡故,他自小体弱,又或是要避人耳目,很早就被送到岭南乳母家教养。
    在乳母家的十多年是最开心的,全无忧虑,逍遥自在,但就在他最不情愿回来的时候,他被召回应变,时家满门抄斩,却独独留下他一个,朝中官员更是坚信他是皇帝的亲骨血才得以幸免。
    皇帝,生父。
    他成婚生子,但是暗杀他的人屡屡不绝,只因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可是皇帝,似乎对母亲念念不忘的老狐狸真会将皇位给他?
    时承运悄然而笑,但笑容中却不带任何笑意,尽是冷冽──皇帝不信任何人,无论是谁。
    这点,他不像这位皇帝,至少他还有小笔,时奉笔。
    到达时府,他踏进门,下意识地,眼朝东北小院处望去,虽然并不能真的瞧见,可不由得想,自己一夜未返,那家伙不知怎样。
    想去瞧瞧,却随即克制──去了也是那般,他根本不认得自己又待如何!
    昨日在宫中特意去了趟太医院,请国手何太医过来瞧瞧,总有法子吧。他心下总有些想头,那家伙是在气他,故意的!说疯不像疯,说病不像病。
    他转身去了书房,召了几个幕僚过来商讨南方的地形地势,以备万一。这一议,便是几个时辰,直到入夜晚饭。
    饭毕,郭氏拿着帕子轻抿嘴角,柔声道:「夫君,那毕小哥返乡了。」
    毕小哥?时承运一怔,却随即恍然,小笔返乡?
    「什么时候的事?」仍面无表情。
    「一大早,门房老梁头来报。」小娥回话。
    时承运暗自咬牙,却仍不露声色,起身离开,直到出了内院,步履越来越快,直奔小院落。
    方志的孪生兄弟方里悄悄跪在他跟前:「方志跟着公子呢。」
    「怎么现在才报?」怒气横生。
    「这……属下该死!」方里一直在周边保护小笔,对两人情形不甚了解,这时只觉得惊诧万分,自他跟了这位主子,便没见他动怒!
    「出发!」
    呃?现在?这些年刺杀主子的人不计其数,黑夜出动,太过危险。不过瞧着男子阴戾的眼神,方里立刻答道:「是!」
    时承运和一队侍卫快马飞出,沿着方志的暗记一路狂奔。终于,在京郊,方志的暗记指向一处农户。
    侍卫去敲门,时承运翻身下马,门开,也不等农户说话,他已然先行步入。
    方志悄然现身,指向后院小屋,时承运挥开一众侍卫,推门而入。
    那刻,心中既忧且愤,为何不能消停些……可入眼处,炕上一团小黑影正自翻滚,更听得细不可闻的呻吟,发病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他。
    外间侍卫无人敢点灯,房中仍是黑暗,只隐约看见小笔缩成一团的脸。
    「小叶子……小叶……」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块红木牌。
    男人闷闷地叹口气,从后摸着他的后脑勺,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更用力地抱他。
    自己不是鬼魂,要做事,不能每晚都去伴他。可这家伙定不会信。
    小笔似有所觉,微微睁开眼,他早已习惯黑暗,眼见是那张熟悉的俊脸,一口便咬下去。
    拳打脚踢,似也顾不得头痛。
    「混蛋!你混蛋!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混蛋……呜呜──」叫喊着,竟是嚎啕大哭,像受委屈的婴孩,没一会儿已将他的肩头润湿。
    那些拳脚也不是没用力的,那一口更是咬得深透,很有些痛。
    只是打完哭尽,清醒了些的小笔有些疑惑,为什么小叶子穿着大官儿的衣饰?他试探地又叫了声:「小叶子。」声音嘶哑。
    男人一咬牙,将他抱起,并说道:「灵体不方便,我平日须附在时承运身上。」说完,心里慨然一叹,却又松下一口气。
    第九章
    小笔暂时停下哭声,怔怔地看向男子。小叶子附在大官身上?
    不要!
    时承运见他鼓着腮帮,大致明白他的意思,轻道:「别耍性子,乖乖的。」说着在他腰臀处轻拍,声音中也隐隐透着些威严。
    小笔偷偷吐舌,这样说话的小叶子是说一不二的,还是别惹为妙,不然会被打屁股。再说,虽然不喜欢那个大官儿,但是毕竟白天也能见面啊。
    他突地想到什么:「那、那大官有老婆的!」
    男子叹一声:「我还有空管那些?」就你一个,便被折腾得不得安生。
    「别瞎跑了。」声音有些闷。
    小笔擦擦眼泪,适才的难受却好得多了,他抱着男子的腰,咕哝着:「我怎么知道你会附身哦,还以为你又吃醋。」
    男子听这话,不知如何反应,难道要吃自己的醋么?
    「咦,那前天大官来也是你?什么时候附在那个侍郎身上的啊?还要附多久?」小笔头也不疼了,脑子清明,问题一大堆。
    「我、我有三百两银子……大官很有钱呢,多弄点出来……」
    男子微微皱眉,抱起他站起,轻道:「我们回去。」真快忘了,这家伙是这般嗦的。
    小笔在心里咀嚼「回家」两个字,一时有些恍然,又隐隐生出些忧虑,那个时府是自己和小叶子的家么?
    出了小屋,时府的侍卫们躬首静立,其中领头的道:「老爷,马车到了。」
    时承运微一颔首,径直抱着小笔离开农户,上了马车。
    车在暗夜中快速行驶,小笔窝在男子的怀中,也没说话,小叶子附在大官身上,和以往不一样。
    他的小叶子宽厚温和,话虽不多,对所有人都很好。可这个……
    「雄玉蝉呢?」他突地发声。
    男子低头看他:「解开我衣襟。」
    小笔一把扯开,镶着金丝的玉蝉静静垂在男子颈脖,和他的那只挂于相同位置。他顿时放心,同时也把自己的玉蝉拿出,两只放在一处,呵呵。
    时承运看他笑得眼[[,箍住他腰的手紧了紧,兴许这样也好,糊里胡涂未见得不好。但是,目前的态势艰巨,他这副样子……
    四更时分,时府的马车驶进京城,街道半个人也没有,车速极快。这时,一乘软轿突地从岔道横里冲出,幸亏控马的车夫是老手,反应及时勒住马匹。
    时承运立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