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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页
    “大漠?”
    李寻欢迟疑着。
    他的耳朵不信他说的话,他的眼睛却告诉他,那些舒金似的沙子,全是真的。
    铃铛脱去靴袜,小脚丫子踩着金沙,松松软软的沙子流进趾缝,酥酥痒痒,小姑娘咯咯笑起来。
    李寻欢便也笑了,和大漠温柔的月色相应。
    “这般奇遇倒是有趣,可惜无酒相陪。”
    “有好酒。好菜也有。”
    铃铛说着,从荷包里拿出按理来说塞不进去的酒壶和尚热气腾腾的菜。
    青白花盖子一开,酒味儿顺风往鼻子里钻。
    啊,是“石冻春”。
    李寻欢一闻就闻出来了。
    ——酒则有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石冻春……确当得起铃铛儿说的好酒。
    石冻春用的酿酒主料有芦苇叶、竹叶、夏莲嫩叶、蒲公英……李寻欢极爱它的“清”,味清,色清,用料亦“清”。
    菜也是好菜。
    烧茄子。
    茄子烧得软糯,稀芡一淋,色泽鲜明。色香味,“色”极好,想必“味”亦是极好,入口即化,皮肉软烂。
    好酒。
    好菜。
    大漠都忍不住浅尝。
    ——风一吹,凭它什么好酒好菜,全落了黄沙。
    素来小大人一般的小姑娘,眼睛瞪得圆溜溜,其中是难得一见的茫然之色。
    李寻欢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确是好酒好菜,可惜得先敬过老天爷。”
    小姑娘噘着嘴,将菜盘子和瓷酒壶往地上扔。
    “脏!不要它们了!”
    再看看被风祸害,溅得油腻腻的指头,她脸上明显露出嫌弃,另一只干净的手从包裹里取出一筒泉水,全浇在手上。
    给在大漠里求生的人看到,该活活把人气死了。
    李寻欢有些头疼。
    这么娇,可怎么在大漠里过活啊。
    然后,李寻欢发现,小姑娘并不需要他操心。
    那小小的荷包,装着几十桶和几百筒的泉水。
    如此神奇的物件,铃铛儿却坦然的在他面前显露,这般沉甸甸的信任……
    李寻欢又是窝心,又是担心。
    “铃铛儿,你的荷包的神奇之处,要仔细着别被人发现,不然,恐引来杀人夺宝。”
    小姑娘歪着头看他,舔舔小尖牙,大眼睛眯成月牙。
    “好呀。”
    李寻欢忍不住叹气:“不知为何来到此间,也不知要怎的回去。幸好大哥在李园,可以帮忙照看一下诗音。”
    一根糖葫芦硬塞到他嘴里,只酸不甜的味道从舌尖传遍全身。
    ——不是她常吃的蛋叉叔叔的糖葫芦
    九岁的小孩儿踮着脚,一手扯着他的衣襟令他的上半身弯下,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糖葫芦,滑落的袖口都来不及拉上。
    “酸吗?”
    “酸。”
    酸得李寻欢不敢用牙齿咀嚼,生怕酸进牙根去。
    “知道酸才好。”
    铃铛松开手,往后退几步,双手抱肩。
    “知道酸还敢自己找酸的东西吃,小心酸你大半辈子。”
    这是话里有话啊。
    李寻欢一琢磨,取出帕子吐掉糖葫芦,方笑道:“我对诗音有信心,大哥也不是那种人,我哪里会吃醋。”
    “那你把你手里的糖葫芦吃完我就信你。”
    “……”
    李寻欢纠结地注视着手中尤剩下四颗的糖葫芦,眼尾一扫,如释重负。
    “那边好像有绿洲,我们过去查探一番?在沙漠里,光有水行不通。”
    “哼唧。”
    铃铛手一捞靴子,腾空而起,踏着万花轻功“点墨山河”,蹿出二三丈远,回头瞧李寻欢。
    “快来呀,你不是要去那边看看吗?”
    耳边垂下的细发飘飘忽忽,在她说话间扬进嘴里。
    “呸呸呸——”
    铃铛皱皱鼻子,在心里又给李寻欢记上一笔。
    哼!
    要不是在解决这大傻子的问题,她才没必要来沙漠吃苦呢!
    李寻欢晓得话题算是揭过去了,心口一松,将那酸不溜秋的糖葫芦连同那方手帕一并留在大漠中,运起轻功追赶过去。
    绿洲就是绿洲,不是海市蜃楼。
    铃铛坐在沙丘上穿鞋子。
    这片沙漠里的沙丘特别松软,李寻欢落下来时,整双鞋都陷进去。
    惹得铃铛直笑。
    “李寻欢,你是不是没来过大漠呀?”
    “你来过?”
    “那当然!我去过龙门荒漠!”
    “那我可要好好跟铃铛儿学学,我没来过大漠,没有铃铛儿我可如何是好。”
    两汪碧水中盛满笑意,连空气亦变得干净清爽起来。
    小姑娘哼哼唧唧,尽管清楚对面的在哄她,但仍是心花怒放,心里美滋滋地冒气泡。
    “我来时瞥到那个方向有一眼泉水,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泉水镶在绿洲正中间,从高处往下看,可怜又可爱。
    李寻欢掬起清澈的泉水往嘴里送,试图洗掉嘴里那股子酸味。
    他头一次吃到那么酸的糖葫芦——真不懂小姑娘是怎么挑出来的。
    铃铛见那水色喜人,同样弯下腰接起一捧。
    咂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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