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您佩剑。”画面上的小人手持金色短剑。
“它登场的机会不多,我不从搏杀中获取乐趣。”赫尔墨斯轻描淡写地应道,像是要将她从这浮雕前带离,牵起她的手踏入神庙殿堂内部,“但相应地,凡人不怎么害怕我,所以献给我的神庙数量不多,规模也不大。”
确实如他所言,这座神庙似乎比阿尔忒弥斯的要小不少。
“我大多数时候都在路上,神庙大小对我来说差别不大。”赫尔墨斯瞥了潘多拉一眼,为了不让他在她眼里矮其他神祇一个头,又补充说道,“不过,行走在路上的旅者,还有城邦中经商的人,每天都会向道边宅前献给我的石柱供奉。”
但赫尔墨斯所说的不大,在潘多拉眼里,已经足够宽敞。至少比小山丘上的那座神祠更辉煌宏伟,更不用说普通的村房还有她的小石屋了。
她不禁有点疑惑,既然在伊利西昂有可以作为居所的神庙,赫尔墨斯为什么还要另外建一座神祠。不会……是为了方便照看她吧?她低下头,藏住唇角弧度。
赫尔墨斯带她转进另一间房间,长长的坐榻前摆着小几,巨大的水晶碗盛放着新鲜水果和干酪。
“如果你想要热食--”
“有这些就够了。”
果盘里的水果都是她最喜欢的种类。
赫尔墨斯在长榻一端随意落座,示意她不用拘谨。他什么都没做,但轻盈悦耳的乐声突然响起。
“如果你不介意,我得喝点酒。”
他语音未落,另一边小几上的酒器便凭空飘浮起来,泉水与金黄色的酒浆分别注入调酒罐中,一股奇异的香气散逸,似曾相识。随后,兑开的酒水又自行倾泻进了浅口的杯盏。
潘多拉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小把戏,手里的李子只咬了一口,看得目不转睛。
赫尔墨斯望着她微笑,拿起酒盏,拈在手里晃了晃。金色酒液的香气又浓了一些。潘多拉怀疑她在杯子里看到了闪烁的碎光。
“仙馔密酒。”他轻声说。
她随之想起,他身上那遥远的香气与这酒的气味极为相似。
“您今天不在,是因为赫柏给您送来了仙馔密酒?”
赫尔墨斯有些意外:“你是从哪里打探到这消息的?”
“法奥告诉我,赫拉的女儿来这里与您见面。而前几天,您很少离开神祠。”
他的表情又柔和了一点,口吻带些微懊恼:“你注意到了。”他饮下令神明永葆青春与活力的酒浆,徐徐向她解释:“伊利西昂水土特殊,如果没有仙馔密酒,再过几天,我就只能待在这座神庙里、无法轻易外出。”
潘多拉垂下眼睫,怕眉目的小动作会泄露宽慰。
她又想起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和梦里的完全不一样。赫尔墨斯没有做任何解释,更像一时兴起的捉弄。现在他又对她这样体贴,几乎要让她以为他在讨好她。但他对她一直很好。她不禁怀疑是她自作多情,在他身上看到她心思的倒影。
柔软的思绪百转千回,潘多拉咬了一口李子,熟透的果实甜得醉人,汁水淋漓,流得满手都是,甚至淌进指缝里。她想起自己舔掉葡萄果汁时法奥突然张大的瞳孔。只是一念之差,她含住指尖轻轻吮吸,舌尖将混在李汁里的肉絮也一并卷进唇间吃下去。
她不敢确认赫尔墨斯是什么表情,眼睫低垂着颤动,但她知道他在看着她。
酒杯搁下。
赫尔墨斯靠过来的时候,她险些发抖。但视野中飘进一只盛水的铜盆。
“洗一洗。”他说。等她将清洗过的指掌从水里捞出来,他又用柔软的细亚麻布给她擦手,隔着织物不轻不重地捏她的指节掌心和手背。
她轻轻抽气,抿住嘴唇。
他停下动作,然后缓慢地松开她。
潘多拉终于忍不住抬眸。
“你累了,应该休息。”赫尔墨斯眼里的翠色比之前要浓,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瞳仁边缘包裹着一圈暗金色,熠熠生辉。如果不是他率先挪动视线,她仿佛被这道翠绿中的金环困住。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到门帘后。“里面有床铺。”
她撑着榻沿滑下去,逃一样地依言钻到门帘后面去了。
也顾不上打量陈设,潘多拉一头埋进床上铺开的柔软皮毛,小口小口地喘息。
耳朵里嗡嗡地响,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外面的音乐止歇了。她翻过身去看,帘子外灯还亮着,比刚才黯淡了一些。隔一阵就会传来酒浆倾倒、还有器皿相碰的轻响。
她确实很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仿佛过了很久,也许只有瞬息,潘多拉醒过来,发现又身处外面的长榻上,手指间糊糊的都是李子的果汁。她下意识要凑到唇边,有谁止住她,伸手拉过去代替她清扫掉指尖黏腻的触感。
她不习惯地将膝盖往胸口蜷,对方就低低地笑,松开她,却又俯身过来,一手撑住坐榻,另一只手里是浅口的酒杯。金黄色的液体摇曳着在里面发光。
“想要尝尝味道?可惜我不能倒给你喝,那样不合规矩。”说话的家伙像要故意逗她,语毕就自己喝了一口,但是没咽下去,含在唇齿间。
黑发在她视野里摇曳了一下,蹭上她的鼻梁。
她的双唇自然而然分开,金色的幽光渡进嘴里,滑过舌面,但更多的洒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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