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也有人试图反向追踪他的IP,但基本上只查到跳板之一就宣告放弃,他的个人信息指向荷兰的某个数据中心这意味着几乎无从下手了。
一小时后,有不少人掏手机,之前收藏的帖子有了新的更新内容。
@Yamami:等着吧,快递马上到你家。
前面是连篇累牍的威胁和谩骂,只不过当事人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回复过。而在突然发出看上去很有威胁感的内容之后,远山湊也并没再继续留言,反倒是对方等到了深夜之后突然上线,只来得及打出半行字:你居然叫来了禅院家的
的什么呢?没有然后了,随后帖子很快被锁定,之后又被删除。
远山湊阖上电脑,心下微微一动:还真是御三家的人出动来处理这种事情啊。
当日必达的在途核打击在网上小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知晓情况的桥田至都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让他别做得太夸张靠咒术师借力打力听上去很不错,但更容易结仇,他们这些普通人估计捱不住任何一次找到了具体目标的报复。
一开始也只是借这里作为一个了解咒术师的途径而已。
远山湊回答:看到图片之后太生气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会更谨慎一些的。
还有下次?!
桥田至大为震撼:阿湊,我有时候觉得你比冈部还要出格
也没办法嘛。
远山湊笑起来:毕竟在认识了真正的假面骑士先生之后,就也想要做点能派上用场的事。
*
就像是大家都在考试作弊,结果其中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告老师一样,远山湊这样的行为也同样引发了论坛里一部分人的不满。
好吧,知道你会傀儡术,可能电脑技巧也很好,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不能把御三家的那群家伙招惹来啊!他们是咒术界的爪牙,一旦出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尤其是五条悟,出生几乎就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结束了
类似的言论还有很多,远山湊基本上都视若无睹。
也有人因此单方面和他结仇,比如一个叫「Q」的诅咒师团体就在网上宣布他们将要为这件事负责,将咒术师山见放在了他们组织的暗杀名单里,不管在什么地方见到都杀无赦。远山湊尝试着反向追踪了一下,他们的个人信息保护得相当严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抓得到的,只能遗憾作罢。
保险起见,他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询问对方是否知道有一个叫做Q的诅咒师团伙。他和夏油杰俩人互相回想了半天,完全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于是远山湊放心地放下了电话这听起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他的房间里如今放着三只咒灵,到处都是阴森险恶的气息,用三枝婆婆的话说,隔着一条街道都不会有咒术师愿意踏进来。
前辈又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吗?
夏油杰把电话接过来:突然询问诅咒师的事,肯定是有理由
总不能是个人兴趣吧,虽然前辈的个人兴趣确实也有点奇怪。
在电话里问不出结果,夏油杰决定再来前辈这边再加强一轮咒灵防御措施,正好远山湊想要收集咒术师的脑电波,于是很快对方就出现在了他的窗台上。
原来是走窗户的吗,我还在打算开门来着。
远山湊有些惊讶。
对方脚步很轻快地从窗框上跳进来,说是骑着龙一路赶过来的,落地之后就很自来熟地逡巡了一圈房间,确保这里没有留下什么来路不明的诅咒。远山湊看着对方整齐的头发衣领,没忍住想要提醒他高空飞行记得戴个安全头盔。
倒是想过要买个风镜。
夏油杰说:但在宿舍里戴过一次以后,悟笑得特别厉害
然后他就不想戴了。
这个年龄的面子真是比一切都重要。
远山湊忍均不禁,当然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勉强他,两人一起步行到了东电大的实验室。一路人脸识别打开大门,今天时间不太凑巧,未来科学研究室剩下的人都没有到岗,于是远山湊一个人打开机器,示意对方摘掉身上所有的金属物品之后在核磁共振的机器上躺下。
所有的金属物品都?
如果骨折打过钢钉都不行你没骨折过吧?
入学以后倒是有过,但是硝子治疗的,一下子就好了。
哎果然是份危险的工作啊。
夏油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打火机,一串钥匙,一个有金属卡扣的钱包,随后犹豫了一下,连同自己的两枚耳括都摘了下来,放在远山湊的手边。
没有磁性的金属没关系的。
远山湊看了一眼。
是电镀的表面国中那会儿没什么零花钱,买个这种样式的就要攒很久了。
夏油杰笑了笑,随后在他面前躺下。后者一边操作机器一边思考,对方帮了这么多的忙,恰巧他最近手里也有闲钱,干脆买个质量好一点的做回礼好了不过送别人这种东西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要知道他们以前互相送东西都是直接送个外置声卡一类,或者有用的实验耗材,非常符合简单实用这点基础价值观。
耳括应该也挺实用的吧,远山湊想,他距离这些装饰品实在有些遥远,有点摸不准年轻人的喜好而且夏油杰的喜好好像也不是很大众。
核磁共振会产生噪音,他拔高了点音量提醒对方,如果有胸闷头痛或者幽闭恐惧之类的负面情况要立即示意,夏油杰躺着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已经听清楚,一切都没问题。
很快噪音就达到了九十分贝,人类毕竟不是乌鸦,夏油杰不得不站起身来找了个耳塞。往耳朵里塞耳塞的时候,远山湊突然想起那个五条悟说的一滴水滴进墨汁里的比喻,谨慎问道:还有一点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
咒灵操术是要把咒灵玉吃下去才有效对吧?
确实是这样。
那你能不能在做核磁共振的时候吃一个?
远山湊抓了抓头发:抱歉,如果很冒犯或者有影响那就算了。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
这似乎也没什么,他想,毕竟自己童年的时候也曾经好奇过吃下去的咒灵究竟到了什么地方,甚至一度因为这种恐惧而尝试着催吐自己。再后来年龄渐长,他开始将自己能够吞下咒灵玉视作是和太阳东升西落、扔起来的东西会因为重力而自然掉落一样的常识。常识是世界照常向前运作的根基,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恐慌的他依靠着这点自我说服度过了有些浑浑噩噩也足够漫长的童年。
虽然有种要将自己剖白的紧张感,但毕竟检测出来的结果究竟如何连他本人都不清楚,于是怀着一点对自己的好奇心,夏油杰点了点头:没问题,那具体什么时候吃下去,我等着前辈的提醒。
明明还是在紧张的吧!
远山湊忍不住伸手揉他的头发,这家伙也太老实了一点,以后一定要谨防被别人骗随后叹了口气,发出实验叮嘱:别睡着,别胡思乱想,尽可能别移动,不然图像会模糊。
这么多的规矩,悟肯定在五分钟之内就不耐烦了伴随着机器运作,夏油杰忍不住想。
第64章
核磁共振的时候最好不要胡思乱想前辈是这样说的。
但人类的思想和情绪根本无法随意控制, 不然的话世界上也不会有这么多咒灵了。
克制不住的憎恨,克制不住的痛苦,克制不住的爱而不得, 被他压缩成能握在掌心里的一颗又一颗小圆球,连同这些暗沉复杂的情绪一起吞进肚子里。
然后它们去了哪里呢?没人知道了, 悟或许会知道, 但他表达不出来。
夏油杰在噪音当中想,小学的时候他们班里养过金鱼大多数人的小学里都养过些小动物, 兔子, 小鸡, 金鱼,无外乎如此,据说是为了培养小学生的生命意识和照顾他人的那份心意。
他们都很爱这缸金鱼, 向鱼缸里投入了过量的饲料,三十多名小学生的爱意实在太过沉重,将金鱼硬生生地撑死了这是他见识到的第一起由爱造成的死亡事件。
死去的金鱼被老师捞走扔掉, 可空荡荡的鱼缸里仍旧存在着这些金鱼的咒灵。印象当中的金鱼有着红色烟霞一般的尾巴,他一向喜欢趴在鱼缸边缘围观, 可它们化身的咒灵却丑陋突兀, 巨大的眼球在眼眶当中摇摇欲坠,平日里上课的时候, 金鱼咒灵就在教室最后沉默地注视着他们一个班的学生。
一个班的同学対此毫无所觉,而他那段时间里每节课都显得如芒在背,直到有一天他挑了个教室没人的日子决定处理掉这只咒灵,因为缺乏经验而显得太过狼狈, 连金鱼缸都弄碎了,被老师罚写检讨, 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该承认些什么错误呢?他一边写一边想,不该対金鱼报以过量的爱意,不该任由着大家去发散这种纯粹却危险的喜爱,不该在它们死后还念念不忘,不该多事去管那些咒灵死去之后剩下的残留物诸如此类。
然而心里想的内容和写出来的截然不同,他认真写道,自己不该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贪玩,不小心碰翻了鱼缸。
承认错误的态度太诚恳,表情瞒过了所有人,于是老师欣慰地摸他的头,说夏油君是个好孩子,总不会让人操心以后别贪玩哦。
嗯,他点着头,眼神飞向教室的后方:现在总算能安心上课了。
说真话会遭到质疑乃至惩罚的时候,小孩子就会自发地学会谎言。
撒谎,还是撒谎,隐瞒,自己动手尝试,然后继续撒谎横亘了好孩子夏油杰的整段童年。
他的演技在一次次的谎言当中不断得到锤炼,那个北方的小镇锻炼了他作为咒术师最基础的技巧。小学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战斗能力的重要性,央着父母给自己报名了所有能报名的格斗辅导班空手道,柔道,自由搏击,每周七天里上五节课,要独自乘电车去附近的市里。
家长虽有不解,但家境还说得过去,而且孩子毕竟是在学习支付学习的费用,总归是愿意的。
更何况孩子沉闷听话,老师同学都很信赖,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这些而学坏。
甚至隐隐约约,父亲觉得这样也不错,男孩子有点血气是好事自从夏油杰从混混手里救了同班同学,対方带着家长提着水果登门道谢的时候就更觉如此,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夸奖,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夏油杰沉默,微笑,站得笔直,显出一副好班长的可靠模样,接受同学感激涕零到有些夸张的称赞,心想才不是这回事他和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些战栗的、谨慎的、整夜无法入眠的尝试,成为了透明的墙壁,将自己和世界间隔开来。
啊不能胡思乱想来着,夏油杰提醒自己,而且不能乱动,他立刻收回自己的思路,即便戴着耳塞都能听见周围嗡嗡的噪音,仿佛这台机器是个水准糟糕的重金属乐队。
手臂上的腕带震动几下,夏油杰知道这是前辈的提醒,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咒灵玉,皱了皱眉头,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就塞进嘴里,随后吞咽他知道自己除了手和下颌以外浑身别的地方一动不动,关键被照顾的额头等部位更是如此,这样能够拍摄出尽可能清晰的图片至少前辈是这么说的。
小时候还会因此而呕吐,但现在他连表情都没有太多变化,心率测试的设备细细缠绕在手腕上,上面的数值也始终平稳。
他的右手旁边是个报警铃,远山湊叮嘱过如果受不了了就立刻按下去,因此一开始还以为做这个测试会痛,没想到只是吵闹和无聊要半个小时不能移动。疼痛也不是不能忍耐,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一想到这个机器出了自己以外还被乌鸦躺过,甚至会让人有些微妙地好奇测试的结果。
圆环形的结构将大半个身子彻底笼罩进去,只露出两条腿。据说一部分人会因此而产生幽闭恐惧,夏油杰倒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世界上糟糕的东西太多太多,而因为一个被前辈启动的设备而感到害怕,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又十几分钟后,检测结束,远山湊将他从机器上拉了起来,还递过来一杯乌龙茶实验室小冰箱里的常备物资。夏油杰盯着対方看,塑胶手套,白大褂和周围闪烁的提示灯让前辈显得又和平日里有点不同。
哎其实我之前还対脑科学一窍不通的,这不都是冥小姐的项目硬逼着现学
察觉到対方的视线,远山湊笑了一下:平时只有冈部喜欢这么穿,但这边毕竟进了实验室,规范一点是不是很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
夏油杰说:前辈这样也很好。
结果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于是远山湊就先给他看了之前乌鸦的检测结果。图像已经在电脑当中进行了二次染色,対其中一部分大脑的区域进行了荧光标记,远山湊指着这几个区域解释,说是被冥小姐影响过的乌鸦在这几个地方有异常活跃,说不定这就是它们能够看到咒灵的关键。
我们这边非术师的图像倒是管够。要是和你的检测结果対比一下,发现活跃区域跟乌鸦的対比图类似的话,应该就能够初步判断咒力的观察到底要用到大脑的什么地方。
远山湊摊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大摞类似的图片,夏油杰觉得自己上次看到这种东西应该是从五条悟的科幻游戏里。每张图片的右上角都用贴纸写这名字,和他说的一样,数据量确实不少,冈部伦太郎、桥田至、红莉栖甚至被拉来当工具人的真由理都有存档。
我能带走一份吗?
夏油杰将远山湊的那张挑出来:有点好奇,想要回高专以后再在网上查点资料。
没问题。
远山湊点头:反正健康人的结果都差不多,我那份还蛮标准的,图比较清晰冈部那张就有点乱动的嫌疑。
要是拿走自己的照片去研究,远山湊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倘若拿走的是自己脑子的照片那无所谓了,随便拿。
等图的时间里,大家都喝了点乌龙茶,坐在靠背椅上闲聊。大脑的图片还需要进一步分析才能出结果,但対躯干的粗糙扫描立刻就能够看个大概,远山湊伸手指着电脑屏幕,判断道:咒灵玉在通过喉咙之后就像是溶解一样消失了,至少你的喉管末端和胃部都没有因为吞下这种东西而受到什么影响下次有机会还可以扫描一下前胸,不过以当前的设备来看未必能出什么精确的结果。
夏油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若有所思:这样以前还担心过一次吃掉太多撑得吃不下饭。
实际上它们并没有通过消化道进入你的胃里,应该是存储在了和你其它咒灵一样的某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