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好奇道。
因为不知道你的咒术师朋友究竟需要什么种类的药物,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做了两种。
远山湊解释道:红色橡胶塞的这一组可以让人暂时失去酸味和苦味的味觉,含在嘴里感受到舌头麻痹的一分钟后生效,效果持续时间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另一种可以让人失去全部的味觉,吃任何东西都会像是吃塑料一样,持续时间没有详细测试过但大概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主要是这种需要特殊制备的生物制剂都很贵,还不知道他的咒术师朋友愿不愿意掏钱买,所以比屋定真帆只做了一点点试用品,自然不能在他这里以测试的形式浪费。
这就是成年人的游刃有余吗?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
前辈对谁都是这样吗?
哎?
咒术师的事情毕竟对前辈来说,那只是某个从不曾谋面的人吧?
这药是做给他自己的,夏油杰心知肚明,可是一想到冥小姐的合作、跟岩田先生的交流,还拯救了小理子这次更是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委托应承了下来。
他注视着对方,表情笑眯眯地,就好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毕竟你很少向别人提什么要求嘛
远山湊有点不好意思:而且这种东西都是一次性的,如果有用的话,说不定还能量产来赚钱。
哈,真是前辈风格的说法呢。
被这样缓和话题,远山湊却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取下背包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最后翻出一个打着缎带的礼物盒子。
咳。
他说,声音当中带着局促:之前就想送给你了,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毕竟你救了我们那么多次最近大家又很忙,总没有见面的机会,结果就拖到了现在。
前辈送后辈礼物的时候应该是这种氛围吗?远山湊紧张地想,他觉得氛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自己又说不上来。
果然还是因为夏油君太认真了吧,就连接礼物的时候都是那副专注的态度,连带着送礼物的他自己都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能拆开看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里是大街上
远山湊说了一半,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将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他看着对方拆开盒子,露出那两枚耳括,先是惊讶,随后又变成恍然。
竟然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要在年长者面前表露出成熟可靠的模样,他知道这一点,可是嘴角却仍旧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明年圣诞节的时候我也想要给前辈准备礼物。
他宣布。
哎?真让人期待起来了。
后年也是,再后年也是,说不定十年之后前辈也能收得到。
是吗?远山湊眨了眨眼睛十年后,这确实是个让人再安心不过的承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通用附注:
[1]孤束核味觉区GABA能抑制对味觉信息的调制作用.杨冬燕 李强 闫剑群.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院生理教研室.2002
特地搜了个06年以前的文献。严谨松鼠.jpg
第88章
回到高专之后, 夏油杰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这些药物放进冰箱里。
数量有限且造价高昂,又还是前辈的心血,他对这些药物充满了信心。
临近年末, 又快到高专短暂的寒假时间。今年五条家早早就来了人,兴师动众地开来一串豪车去接自家的家主, 导致五条悟的烦躁程度直线上升。
本以为接任了五条家之后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结果需要劳烦他的内容直接翻倍不说,还多了不少文书类的工作。把这些内容全部都撒出去交给别人, 五条悟已经对家主这份新的职业耗尽耐心。
啰啰嗦嗦的烦死人了。
他半张脸贴在课桌上大声抱怨:什么家族的责任啊, 和总监部的联络啊之类就不能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吗。
随口说了超可怕的内容呢, 五条。
硝子靠在椅背上:不管你愿不愿意,有很多咒术师在依附着你活着喔。
他们就不能独立行走吗!
五条悟大声反驳,愤愤不平的态度把夏油杰也逗笑了。悟一直是这样, 虽然被赋予了诸多责任和价值,但好像天生就能将这种压力忽略掉。白发的咒术师推了推眼镜,换了个话题:杰今年也要回岩手县过年吗?留在东京嘛这样我就有理由不用回家了。
不然悟也一起来岩手县?
好耶!听起来好有趣不过今年应该不行, 嘁。
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节分日的撒豆,还有一些维护结界之类的新年工作, 基本上都要家主来带头进行。
五条悟非常懊恼: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去当家主了, 说好的游乐场也没盖起来。要是回家以后发现他们没装WIFI我是真的会让他们排起队来等着被扇耳光哦。
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夏油杰和硝子都跟着笑了起来。
那就明年吧。
年轻的咒术师敲了敲桌面:明年, 邀请你来岩手县玩。我家附近有座不错的山,邻市还有滑雪场,你肯定会喜欢。
是吗!那太好了!对了,杰耳朵上的耳钉是不是换了?
都说了那个是耳扩嗯, 换了新的。
还不错嘛,不过我现在肯定是没办法打耳洞了。
哎?
毕竟反转术式啪咻一下就会治好嘛哈哈哈!
夏油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 在对方面前的桌面上摊开:正好还剩下这么多临走之前就都给悟好了。
*
今年的岩手县和去年别无二致。
夏油杰回家的时候还提着那个金属箱子。他在高专的宿舍里尝试了第一种药剂,在感觉到舌头发麻之后吃了一个新鲜柠檬,嘴里只有一点淡淡的味道,鼻腔当中却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柠檬气味,可见这种药物非常有效。趁看过年他打算回家巡逻一下镇上,大扫除般清理一下附近的咒灵毕竟自己来到东京上学之后,当地就少了一个强力的咒术师。
归家和离开的路他都走得很熟,由于咒术师的特殊工作情况,高专只有寒假没有暑假,如果没有任务的话,一整年的时间里只有冬天能回到家乡。
还在车上的时候,远山湊发来消息,说是打算听一听某位教授的视频课。对方名叫朱蒂莱耶斯,统领着维克多康多利亚大学的精神生理学研究所,虽然研究方向略有不同,但也算是雷斯吉宁教授的同事。
我记得前辈大学学的专业偏向于电机工程方向?
夏油杰好奇道:最近好像一直在旁听些其他学科的内容呢。
就当是开拓思路好啦。
远山湊说: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里,我会靠着这些知识发现咒术师的秘密呢。
这也太自信了,夏油杰想,让任何一个传统的咒术师听到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可这样的话从前辈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就有无限的说服力。
他提着拉杆箱走出车站,从这里到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另一边,远山湊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上了莱耶斯教授的视频共享。
虽说是关于精神生理学的研究,但为了照顾到大多数第一次听课的人,这一次的公开课只有很基础的内容。
「人体内的神经信号传递本质上可以归结于多种生物电化学反应。」
视频当中,一位留着短发佩戴黑框眼镜的女教授正对着屏幕侃侃而谈:像是视觉、听觉和味觉,人类五感的构建在本质上都是基于这种方法。由感受器官接收到外界刺激,并将生物电信号通过神经鞘凸传递到大脑通过大脑的处理和分析,我们就拥有了各种各样的知觉。
而倘若干涉这种分析过程或者传递过程,人类的五感就会发生错乱。
比如吃到毒蘑菇的时候会产生幻觉,扰乱耳蜗前庭神经会让人失去辨别方位的能力,像是远山湊之前那样使用一种氨基丁酸来扰乱味觉同样也是使用了类似的干涉原理。
某种意义上,大脑很精密,却同样又很好欺骗。
远山湊将屏幕分了一半,另外半边屏幕打开了聊天窗,夏油杰发来了几张街景,皑皑白雪笼罩着街道,周围的建筑物屋顶上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京都很少有这么大的雪,五条悟也收到了消息,闹着说自己明年冬天一定要来玩。
「大多数人的五感都是相对固定的,但也有科学家们从一小部分的人类身上观测到了特殊的现象。比方说有人能够听到音乐的颜色,也有人能够将声音和味道关联在一起,这种现象虽然不常见,但放眼到整个世界的话也并非孤例。」
「学者们将这种现象称之为联觉。」
十九世纪末,就已经有不少专家学者开始关注这种奇异的生理现象。联觉(synesthesia)现象往往终生具备[1],持久而难以自我控制,学术界目前还没有明确联觉反应的详细原理,但一个可靠的推测是,这可能和大脑当中某种神经刺激触发了多个分析模块有关。
就像是在按下钢琴琴键C的时候,不小心也碰到了旁边的琴键D,所以乐器就同时发出了两种声音。
莱耶斯教授笑了一下:当然,这个比喻也有不恰当的地方但希望能够方便大家了解到联觉现象的发生。
夏油杰走在雪地里。
呼吸呵出白气,松软的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小时候他很喜欢那种一个人在雪地里留下脚印时的感觉,也曾经为此天刚蒙蒙亮就赶到学校,只为了在操场上留下第一串痕迹。
夏油君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吗?
是哦。
那么那个也是你留下的了?
夏油杰顺着同学的目光看过去,雪地当中有一道长长的、突兀的辙痕。
你们在说什么呢!那么大,怎么可能是夏油留下来的痕迹,除非他躺在操场上打滚。
是有车轮压过了那里吧!
好像是有人拖着什么重东西
但是大家明明都来得很早,还有人来的比我们更早吗?
夏油杰的视线追着那道辙痕看过去,咒灵拖曳着巨大的尾巴,将操场上原本平整的雪地划出了一道突兀的痕迹。
好奇怪哦说不定会成为咱们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说什么呢,至少要先把剩下的六大不可思议找到才行。
有趣不就好了嘛!你说对不对,夏油?
夏油?
好恶心。
恶心得想吐。
能够看见怪物的小学生转过头来,冲着大家露出笑容:抱歉,刚刚有点走神等一下大家再一起出去堆雪人好了。
好耶!
我要堆一个超大号的!
话题被轻松地揭过去了。
到家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夏油杰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对方表示家里做了他爱吃的荞麦面,如果还想吃什么东西也可以再添一些;父母给买了新的冬衣,回家以后正好可以试试看尺寸合不合适,毕竟一年没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咒术高专为什么暑假不能放假啊,总是做些咒术师和咒灵之类的事情,听说还经常有可能要受伤,爸爸和妈妈每天每天都非常担心
东京什么东西都能吃到,反倒有点想念家里的味道了。
夏油杰熟练地安抚着自己的父母:毕竟每天都要穿制服,其实也不是很缺衣服高专的制服有特殊设计,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可以穿,而且我作为咒术师很厉害,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受伤了。
哎!小时候还总是浑身是伤地回家,那时候我总怀疑你和附近的不良打架
夏油杰:哈哈,毕竟现在已经长大了嘛。
和不良打架倒确实时有发生,只不过那群家伙根本打不赢自己,不管来多少人都难逃被修理的命运,根本形成不了威胁。
雪下得很大,他又没有无下限,肩膀和刘海上很快就积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五条悟曾经多次建议过他可以让咒灵飞在自己的头顶上当作雨伞,但夏油杰每一次都笑眯眯地拒绝了对方,说是这样的话在非术师的眼里会显得很奇怪。
要是有雪在头顶上跟着人飘,那样看起来像什么样子。
他皱起眉头,笑着rua了一把五条悟的头发:说不定会因此而生出新的都市传说哦。
这是去年冬天发生的事,五条悟当时显得一脸不爽,他说一句话对方能蹦出十句来反驳,可今年下雨的时候竟然也像模像样地撑起了伞他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
夏油杰顿时萌生出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感叹。
父母早早就等在家里,空气当中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一闻就知道是他小时候爱吃的口味。夏油杰敲了敲门,门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门把手轻轻转动,紧接着,无比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睁大了眼睛。
盘踞在父母身上的、生长着触手和脓疮的那种东西,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呢喃。
【爸爸和妈妈】
「パパとママ」
【每天每天都】
「まいにちまいにち」
【非常担心】
「心配する」
阿杰?
母亲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快进来啊?
嗯。
夏油杰前踏一步,咒力的波动以自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他调整着表情,最终露出一幅令人放心的笑容:我回来了。
*
一年难得回几天家,父母热情地表示要临时加几道菜,再等一等马上就能做好,你爸爸打算今天亲自下厨露一手呢!
他疲倦而敷衍地应和了几声,借口说自己舟车劳顿有些累,拖着箱子回到了房间里。
握在手中的是一颗普通人看不到的咒灵玉。
咒灵与当中滚动着暗沉的感情,他知道这是什么,只是从未想过会诞生在自己家里;夜蛾正道老师曾经和父母沟通过关于咒灵的事,夏油杰自己也说过一些,只是由于父母是非术师,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含混其辞,用任务很忙碌,有些辛苦以及但我和五条同学都很强所以不会有问题这类的说法来搪塞。
他的父母确实发自内心地担心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