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分店的掌柜是个中年的富态胖子。
天还不算热,他却急得出了一身汗。
可不是要命了么,边上的宫女们各个冷脸。
余光瞥见两位贵客都循声而来,更紧张得声音发虚,色厉内荏道:“小丫头,这可不是你能闹事的地方!你若穷得吃不起饭,我主家每月都施善粥,莫在这里碍眼!”
他倒没坏心,只是确信对方是骗子。
前段时间,自家七少爷是交代过留意一个头上顶碗的小姑娘,脸上带着大块的斑斓胎记。
这丫头脸上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哇!
自打移花宫换了新主,虽说江湖上不再人人闻风而逃,但他还是心慌啊,腿肚子都打颤。赶这丫头走,那简直是为她好。
“谁没钱了?我有钱的!”余碗碗气咻咻地将头上的碗拿下来,给他看了眼——掌柜的看见块很小的碎银子,一闪而过后便被女孩子重新藏起。
“……”顶多要碗八宝饭和千层糕。
他们可是百年老店全新开业,行业巨鳄!
掌柜的思维发散刹那,立即回归。
当务之急是把这莫名其妙的丫头赶走,否则纵移花宫上下未生恼意,七少爷也要责怪他们招待不周。
正要吩咐小厮们将她提溜出去,那紫衣丽人却已开口,好奇问道:“你真是花满楼的朋友?”白衣公子缓步跟在她身侧,含笑不语。
余碗碗认出自己曾吃了他俩的满嘴狗粮,点头,扁着嘴委屈巴巴:“我还留了只碗给他呢。”多大方,她顶顶宝贝的碗哦,现在居然不认账。
铁心兰同花无缺对视了一眼。
心有灵犀,自然察觉对方眸中深意。
“你……可是饿了?”顿了顿,紫衣少女柔声道:“我们点的菜还未吃几口,若不嫌弃,一起来尝尝罢。”
小妖怪对每个愿意请自己吃东西的人都抱有极大的好感,唯独剑神除外。她舔了舔唇瓣,有点儿馋,却很坚定地拒绝:“我得先拿点厕纸回去。”
其实她原只想拿这十万火急的东西。
但到了地方又觉得,不带点吃的好像就亏了。她既不愿吃苦,更不肯吃亏。
白衣人微微蹙眉:“为何要……此物?”
谪仙般的无缺公子,仿佛沾唇都嫌不雅。
余碗碗沉声道:“西门吹牛,在等我!”
好严肃好郑重,稚嫩肩膀似背负千钧重担。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经过一番诚恳对话,花无缺确定余碗碗口中的“西门吹牛”,便是剑神西门吹雪。
时间对得上,前推一时三刻钟,他们刚在城中打过照面。而这个古怪的小姑娘,应当便是陆小凤在信中提到使花满楼复明的人……或是妖?
对方似乎有个易记错人名的毛病。
沉默半晌,紫衣少女轻轻咳嗽两声,缓声道:“这种事情,怎么好请你一个小姑娘来做呢?西门吹……牛,他也太不讲究了!”
“害,谁说不是呢?”余碗碗也跟着叹了口气,幽幽道:“但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我只有剑,偏偏他还不肯撒手。”
余碗碗有点怀疑西门吹牛想拿它擦屁股。
她急着来买草纸,主要为的其实是大宝剑。
小妖怪凝重的表情落在众人眼中。顿了顿,铁心兰沉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罢。”她很想笑,又觉得不好,且事情肯定没有那般简单。
“唔……咱们坐马车去,劳烦这位姑娘指路。”白衣公子虚虚握拳,和声道:“还未请教如何称呼?”他分明已知道她的名字,却佯装不识。
“余碗碗,年年有余的余,这个碗。”小妖怪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指了指脑袋上方。然后便很期待地盯着他们两个,等着记下新朋友的名字。
花无缺的笑容略微僵住刹那。
除却闺房之趣,他这人几乎不撒谎,也不屑为之。但据陆小凤说,眼前古怪的小姑娘追问过移花宫大婚和小鱼儿小仙女。
明明各自都是初见,互相不识。
既不知有何渊源,自然不欲直言。
“萍水相逢,在下姓……”薄唇方动,身侧的紫衣少女截住了自家夫君的话,一本正经道:“他姓江,名大虾。江湖的江,大小的大,鱼虾的虾。”
江小鱼的兄长,唤作江大虾,没毛病啊。
铁心兰面不改色地讲着,末了又柔声道:“外子的名字不大威武霸气,为此常有些羞于启齿,还望碗碗姑娘莫要笑话他。”
无缺公子等闲事都是顺着心上人的。
他闭紧嘴,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这个名字跟郭大路一样,都非常好记。
余碗碗念了两遍自觉已记下就抛至脑后,这时马车已备好,小妖怪手脚并用、像个正常短腿人类那样爬上去,钻到了宽敞的车厢里。
马车高大又阔气,软枕茶具等齐备。
她歪着脑袋问紫衣丽人:“那你叫啥鸭?”
这个问题就真把铁心兰给问住了。
江湖皆知,宫主夫人行走江湖的化名有俩:铁心男,花无缺。但如今哪个也不合适,她贫瘠的脑瓜并不能立即想出第三个名字来。
无缺公子含笑道:“内子姓曹,闺名幽。”
花草相合,空谷幽兰,他自觉较为适宜。
“唔,草悠……悠……球,江大虾……虾球……”余碗碗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小桌上的杏花糕,一边分神去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