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傅红雪的双眸之中却依然像是结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他的眼睛很黑、很亮,但那亮光却是一种冷光,一种能割伤人的冷光。
傅红雪慢慢地道:“我住柴房、或者睡大街。”
秋星递出橄榄枝,傅红雪却冷冷打落,根本不打算领她的情。
因为花白凤教过他——这世上的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你好,那些甜言蜜语之下,是杀人的刀。秋星本就给他一种又危险、又神秘的感觉,让他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想离得远远的。
这是一种神秘而新奇的感觉,甚至令傅红雪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雀跃。
但他的确是个不能雀跃的人。
花白凤常年的虐待,已把他的灵魂都扭曲成了痛苦的模样,他甚至会为自己的开心而感到愧疚。
父仇未报,他怎么敢、怎么可以开心呢?
所以他决定离秋星远一些,于是他如此冷冰冰、硬邦邦地拒绝了秋星。
秋星却并不生气。
她似乎觉得傅红雪这话说得实在有意思得很,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说,你宁愿去睡大街,也不愿意去我那里住上一住。”
傅红雪冷冰冰道:“是。”
秋星便伸出一根手指,缠绕着一缕自己如乌云般柔软的长发在指尖绕。
她微笑道:“可这由不得你。”
傅红雪手臂的肌肉瞬间缩紧。
他的右手忽然轻轻地颤抖起来,握刀的左手却仍稳如磐石,只是紧紧地攥住了刀身,好似那柄漆黑的、古朴的刀能给他力量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秋星,半晌都没说话,过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地问:“你说这由不得我?”
秋星道:“是。”
然后她就忽然凑近了他。
傅红雪握刀的那只手的手背之上,都有青筋暴起。
他的武功是很好的,非常好,想要杀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但他从没有杀过人,也从没有人教过他,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办才好。
傅红雪眼睁睁地看着秋星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带着笑意凑近,只觉得整个脊背都僵硬了,在闻到秋星身上那种奇异的香气时,一滴汗忽然自他的鼻尖沁出。
那是一种温暖的香气,让人想到云朵、想到某些柔软而蓬松的东西,想到糖果。
他忽然别开了头,露出苍白的脖颈来,若仔细看,能看到这少年的眼角,竟是有些发红的。
他的眼角一直都有些发红,好似永远也处于委屈与痛苦之中一样。
这样呆呆杵着、侧开了头,露出脆弱的脖颈来的样子,让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这样子,总叫人心里浮起一些柔情,想要让人把他搂在怀中细细安慰才是。
可秋星并不是人,她是一只猫。
一只猫看到这样的场面,只会更加升起一种做弄他的念头,而不是停下来。一只成了精怪的猫,在这种恶趣味的方面,更是无人能敌。
她本来只是想先让傅红雪住在无名阁,可是如今,她的心头却忽然浮出了一个念头,一个又大胆,又危险的念头。
秋星一点点的凑近,在他耳边落下轻盈的呼吸。
傅红雪浑身的寒毛都已竖起。
秋星在他耳边轻轻叹道:“你怎么这么紧张呢?”
傅红雪不肯说话。
秋星忽然觉得没意思,她收敛了笑容,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三个字。
这三个字说的非常非常浅,也非常非常轻,好似一只猫的尾巴从人身上轻轻滑过,不留一丝痕迹一般。
可这三个字又是如此的如雷贯耳,瞬间令傅红雪整个身子都僵直、浑身的血液都已冻结,他避开秋星的目光忽然直刺过来,那雪山之巅的积雪之中,也似乎像是炭火爆出火星,能随时随地烧死人。
秋星说的三个字是:白天羽。
也只有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傅红雪才会如此激动。
他盯着秋星,似乎想从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如此克制的失态让秋星很是受用,她的嘴角勾起来,眼神也十分的柔软,好似一个温柔的美人正在微笑。
秋星道:“我知道你是为谁而来,我也知道你想从边城获得什么。你若真的想如愿,最好现在乖乖听我的话。”
傅红雪死死地盯着这神秘的秋九姑娘,脊背上忽然已爬满了冷汗。
他半晌没说话,好似在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你要我去三楼?”
秋星道:“好像是的。”
傅红雪垂下了眼睛,不再看她,然后拖着自己的瘸腿一步一步的往楼梯那里去。
秋星在他身后喊道:“你是不是很不乐意?”
傅红雪不说话。
秋星继续道:“你的脸色这样难看,我可害怕死了。”
傅红雪:“……”
她这声音带笑,又哪有一点点害怕的意思呢?
傅红雪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肯说,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秋星继续讲话。
秋星道:“我很害怕你要杀了我呢。”
傅红雪的睫毛颤了颤。
他缓缓道:“我不会杀一个不该杀的人。”
他是真诚的。
可秋星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骗我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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