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她本该再说一些可以宽慰他的话,至少得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别叫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但她撑不住,很累,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她靠在男人的怀里,紧闭双眼,头脑昏沉。她也清楚自己此刻继续逞强,说些安慰的话语没有任何作用,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那些冰冷的咸水就这么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在她遍布淤痕的肌肤上漾起涟漪。
真好。她抓住男人不知道该从哪里拥护住她,表现慌乱的右手,将它带到心脏所在的位置,将它放了上去。这世上是有人真心在乎她的。他的手掌很热,她一下子就不觉得冷了。“沉时”,她哑着嗓音唤他,语气同往常说出口的别无二致,又轻又柔和,并不悲伤,尽管即将说出口的话得在他的心上再划一刀,“我们分手吧。”
这是他们选择互相欺骗应该要有的惩罚,与其再来一遍指责又原谅的戏码,将人的情绪调动来调动去,不如到此为止。她也需要身份上的解脱才能去面对日后无尽的乱交。但这何尝不是给他的另一种解脱,这段时间夹在她和那些人之间,随便一想便知道,他两头都难做,要是道德感稍微重一些,光是自责就叫他好受的了。
沉时听清楚这句话的第一刻,不可抑制地怔住了。光是这么简单的短短五个字,就让他大脑短路了得有数分钟之久。他那个同计算机一样高效快速,不会出错的大脑,此时此刻,根本发不出能用来回答的指令。
“我。”准备说的话还没出口就哽咽了,“我先带你离开。我们。我们晚一点再说这件事。”他说得又快又急,很含糊也很逃避。不能拒绝,如果这是她想要的,自己不给只会叫她更伤心;可也不愿答应,他已经没办法失去她了。真要如此,还不如直接在他心口挖上一个洞,再往里撒一把盐。它们都比点头分手来的轻松。
“阮阮,你先……你先稍微休息会儿。我都听你的,你想要什么都行。我得,我得先送你去医院。”他不敢让她继续说话,太痛苦了,他一个字都不敢听。
泪流满面。他六神无主、语无伦次、方寸大乱,怕她一时想不开,说完便扶住她的额头吻用力地吻了好几下,又忽然反应过来她正高烧,触碰到的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而身体格外冰凉,便猛地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往她身上套,直到这些宽大的并不合体的面料将她赤裸的肉体遮挡住,直到他不着寸缕。
她知道男人在做什么,并未制止,也没出言打断他,只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享受最后的依偎。终于可以放心地休息,女孩放松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过了几分钟便睡着了。
就是在她彻底熟睡的时刻,他的那些一直憋在心底的各种情绪终于累积到了极点,像火山喷发那样,全部都爆发出来了。
应该是哀号,倒不吵闹,没有引来更多人的注意,只是用痛哭来形容,程度还不够。因为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人生的全部希望,都破灭了。
逃,要往哪里逃,能往哪里逃。
他们谁都走不掉了。
他突然开始悔恨,悔恨为什么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悔恨为什么要把她拖进这个吃人的漩涡里。如果当年他不挣扎着苟活下来,是不是如今已经发生的都会不复存在。她这么好的姑娘,凭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情。
也许是太悲痛了,他连呼吸都觉得吃力,涌进肺里的冷气叫他酸涩难耐,甚至走不出一条笔直的道路。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温阮,将她身上的衣服扯紧拉高,遮住她的大半张脸,不肯让别人看去。她从来就没什么隐私,这段时日为了流量,每天夜里睡前都要开直播应付那些看热闹的粉丝,如今再要让今天发生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不敢想,他没办法再接受她可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公司门口停了不少出租车,这个点正是散场的时候,虽然有钱的公子哥和小姐们不需要他们,可没什么钱的小明星、练习生夜晚归家总需要他们。
沉时带着她往最近的那辆走去,步履匆忙,刚拉开车门就被司机呵住了,“我去,你他妈变态神经病吧,赶紧下去,老子还要继续拉客。”
“大哥帮帮忙,我。”
他刚准备解释自己的情况,另一边打瞌睡的被吵醒也看见他了,看见他连忙怪道,“这人是疯子吧,这么大个人衣服也不穿,还带个什么玩意儿在马路上裸奔,害不害臊。”第二个司机更眼尖一些,关注点立马就到了少女这边,“诶艹!他怀里那人的衣服上有血迹,不会是在里面杀人了吧,得赶紧把他扣下来报警,叫警察来看看。”
不能被别人看见。他来不及解释,抱紧少女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跑了得有十几分钟之久,跑到那些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去翻看打车的软件。太晚了,凌晨叁点,附近能接单的都要半小时四十分钟。来不及,他心急如焚,他根本没耐心等这么久。于是用手量了量她的体温后,导航了最近的医院,选择一路跑着去。
这一天的他们,来不及考虑太遥远的事情,可能唯一顾及的就是如何活下去。很多事情在生死面前实在太轻,所以当她知道摆脱这一切的代价将会是另一个人的生命时,便果断放下了所有的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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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选择其实很好做。我以前把事情想的都太简单了,总是把很多事情看得太重,觉得生命要有意义,人要有尊严,做什么都要心甘情愿。”
“我现在觉得我错了,活着就是最重要的,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一个人抛弃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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