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聚集在前院的人都根据郑泽的分配陆续进了酒店，最后还剩下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孩站在原地。
    两个小孩长得挺像，特别是鼻子，虽然年幼，但也能看出山根很高，鼻骨挺拔，很是好看。
    因为他们一个是十一岁，一个是八岁，所以郑泽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单人间。
    小女孩比小男孩高些，她牵着小男孩的手，没有上楼，而是叫住了郑泽，问他道：“哥哥，我的爸爸妈妈呢？”
    郑泽要往酒店里进去的脚步一顿，回过身来。
    他在记忆里找了一会儿，将小女孩和她爸爸对上了号。
    随即他的眉头不自觉蹙起，唇慢慢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闭眼一瞬，而后睁眼俯视小女孩，声音沙哑，又透着淡漠，“你妈妈可能过两天就到酒店了。”
    小女孩懵懵地点点头，又追问道：“那爸爸呢？”
    郑泽避而不答，只说道：“你到时候问你妈妈吧。”
    “为什么？”小女孩不解，拽住郑泽的衣袖，还要再问。
    郑泽经历一路奔袭早已心神俱疲，之前不过是一直强撑着安排剩下的人，他自己也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
    此时被小女孩追着一问，他忽然之间就不太想在意这小孩的想法了。
    他觉得他应该告诉这两个小孩真相，尽管这个真相十分残酷。
    但这份悲哀是无可避免的。
    这就是他们成长路上所遇见的一座巍巍高山。
    纵然历经千辛万苦翻了过去，等走远了之后再回头望那山巅，才会恍然惊觉。
    原来父亲已经被遗留在了那么早远的地方。
    头脑混沌的郑泽无可避免地开始联想一些问题。
    世界都崩坏了，维持孩子的天真到底是为他们好，还是在害他们呢？
    他不知道。
    在这份茫然中，他接触到小女孩疑问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就顺着自己刚才的本意张了张唇，“你爸爸死了。”
    说完这五个字，他心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悔歉疚的情绪霎时间就翻涌上来，呛得他喉咙发痒。
    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情绪，牵扯到一个小孩子呢？
    好在他此刻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他刚才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他，用尚且稚嫩的童声问道：“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这下郑泽的动作和话语都没有停滞，他回道：“因为我不认识你的爸爸，所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是假话，但郑泽已经开不了口说真话了。
    一旁的乔菲忙完走来，恰好见到了这么一幕，也听见了郑泽所说的话，心里猜到了什么。
    她上前两步，将郑泽和小女孩隔开，而后蹲下身来，问她，“小星，你怎么还不上去呀？”
    小女孩听见乔菲叫了她的名字，便扭头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问道：“姐姐，你认识我？那你认识我爸爸吗？”
    乔菲认识。
    小女孩的父亲是个好人。
    更具体来说，他是个在末世生存得很困难的烂好人。
    明明夫妻两个都是异能者，他们一家却活得和普通人家庭一样穷困，就是因为他们都心善，都想着帮扶他人。
    但乔菲没资格说他们，因为她的父亲在基地时就受过对方的帮助。
    她现在还记得父亲说的话。
    “我一开始听说的时候呀，特别不理解他的行为，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管别人死活呢？自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但那天他帮我赶跑那些人的时候，我又是真的很感激这个世道了还有他这样的人存在。”
    “所以我问他，明明自己都过得不尽如人意，为什么还要帮别人？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他希望自己的亲人在落难时也能受到别人的帮助，你说他傻不傻？这都什么时候了？除了他那种傻子还有谁会帮别人啊？”
    父亲虽然嘴上嫌弃，但说着说着，眼中却一闪而过了些许泪光。
    所以此刻面对那个“烂好人”的一双儿女，乔菲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敢直视小女孩的双眼，只是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开口道：“上去休息吧，待会儿七点记得下来吃饭。”
    小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吃饭两个字，便紧紧地跟在小女孩身后，“妹、妹妹...”
    他饿了。
    小女孩看看乔菲，又看看郑泽，没再说什么了，反握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上去。”
    郑泽此时也不想再留在此处，他对乔菲微微颔首，余光却见到了站在门口的虞尧。
    他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但此时却理出了一个线头。
    他刚才好像去质问了老板为什么不出手帮忙。
    郑泽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使他清明了一些。
    他怎么能去质问虞老板呢？
    他不该将自己的情绪牵扯到一个孩子身上，但他就应该牵扯到虞老板身上吗？
    为什么？就因为她更加强大，所以她就应该付出吗？难道对方开酒店不算出手相帮吗？
    郑泽晃晃头，思绪繁杂，一时间只觉头重脚轻。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迈步朝门外走——他的房间在二号楼。
    乔菲目送两个小孩牵着手上楼，低下头揩了揩眼尾，跟在郑泽身后也往外走。
    虞尧靠在一号楼前厅门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郑泽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有明说为哪件事道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虞尧每天要处理的事还是挺多的，但她也能回想起来这好像不是对方第一次道歉了。
    她只回了个微笑，没说话。
    郑泽低下头与她错身而过，乔菲似是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此时的语言十分苍白乏力。
    所以她最后什么也没说，跟着出了门。
    虞尧没有管他们丰富的心理活动，横竖每个人都会在世界的影响下潜移默化地改变心态，她不会过多在意。
    她只循着来意走向一楼的储物间准备找些工具。
    她的告示算是写好了，虽然待补充的东西还有很多。
    但这次公告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条，得先公布运行。
    而张贴告示就需要一个公告栏，酒店都升级了，没道理把重要告示随便找个小黑板贴贴。
    她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可问题也来了——她不会做木工活儿，也没有制作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