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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五老
    第47章 五老
    “叫你这老鸟一声麃公,真当自己是长辈了,还教训起我王陵来了。”
    几个老人中,看上去最年轻的老人毫不客气地呸了一口黄痰,“啪”的一声打在麃公脚下的铜锹上。
    清脆响亮,像是一个石头子崩了上去。
    王陵伸出一只脚,鞋子是黑面云纹履。
    鞋尖擦地,掘地而起,带出三两泥沙。
    “听说你最近埋人吃草,那些崽子见你都绕着走,怎么?想让陵也瑟瑟发抖?陵连人肉都吃过,你吓唬谁啊!”
    麃公人老脾气爆,也不答话。
    两只老手一用力,抡起铜锹就重重拍下。
    这一抡连破空声都有,似乎完全不怕一锹拍死王陵。
    铜锹当面而来,王陵不退不躲,进。
    紧踩两步,快要贴上麃公身子,肩膀向下一沉就撞了上去。
    麃公眼见王陵近身,就知道这一铜锹是拍不到了,横起锹柄在身前。
    人肉肩撞木质锹柄。
    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响。
    麃公后退两步,低头一看。
    锹柄开裂,有小口。
    重把铜锹插在地上,一只脚踩上去。
    “五大夫的骨头都散了吧。”
    王陵本揉着肩膀,一听这话,立时发怒,赤手空拳,冲上去就打。
    他气的不是麃公说他骨头散了,而是称呼他为“五大夫”。
    秦有二十等军功爵,五大夫是第九等爵。
    王陵早在十年前,就因战功获封五大夫。
    秦昭襄王四十八年,他受秦王稷命,攻打邯郸,久攻不下。
    四十九年,秦国增兵援助,他仍未破开赵国老将廉颇防线,最后大败,死亡三十万人。
    秦昭襄王将他罢官免职,仅保留爵位五大夫。
    五大夫这个爵位,对其他人来说是荣耀,对王陵而言是耻辱。
    麃公敢说,就不会怕。
    丢掉铜锹,与曾同朝为将的王陵就厮杀在一起。
    两个老人打的虎虎生风,拳拳到肉。
    围观的三个老人看的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上去拉架,反而一直起哄。
    “这脚偏了,绊甚腿,踢裆啊!我一个文官都比你俩会打架!”
    “插他眼!废物!你俩这老鸟打架还是调情?”
    “乃公的兵要是你俩这怂样,乃公就一剑砍死,别上战场丢我的人!”
    正在打斗的两人腾不开手,张开嘴破口大骂。
    “你李崇连战场都没上过,有你说话的份吗?”
    “王龁(he二声)你上来!老夫和你调调情!”
    “蒙骜你放什么狗臭屁!滚上来练练!”
    三个老人挽袖子露胳膊,加入战团。
    “上来就上来!”
    “我今天教教你打架!”
    “没上过战场不要紧,打得过你就行!”
    五个老人战作一团,难分彼此,不知谁是敌人谁是友人。
    半刻钟以后,五个老人个个挂彩。
    这个鼻子流血,那个左眼乌青,没一个衣袍整洁的。
    他们坐在埋赵国公子的新土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不嫌地脏,不怕鬼找。场中唯一文官,李崇流着冷汗捂着裆,忍痛道:
    “麃公,你把我们几个叫来,除了看你埋人,还有其他事吧?”
    麃公脑袋不知道哪里破了,右鬓白发红染一片,他一只手拿衣袖擦着,一只手指着李崇骂道:
    “就不愿意和你们文官打交道,太累!
    “他母的你人都来了,还装个鸟啊!你他母的没上朝啊?天天逼宫看不见啊?瞎?
    “再装糊涂,太子就在雍城下位了!”
    确实不上朝,卖相最好的王陵脸色一沉,觉得受到冒犯。
    但他了解麃公为人,知道这位相识多年的老鸟骂人从来当面,不会拐弯,也就装作不知忍了下来。
    拿黑手帕堵着流血鼻子,横了李崇一眼,瓮声瓮气地道:
    “当今太子乃良主。
    “不坐椅子、不吃炒菜、不喝酒、不游玩,对我这个早就不上朝的废物还能弯下腰,请教国策。
    “不管太子是真心不喜欢享乐,真心礼贤下士,还是假意,至少他做出来了。
    “哪像当今王上,和周幽王有什么区别?
    “先王本就没有属意他!若不是悼太子死的早,他一辈子都是安国君!”
    王陵拿开手帕,吸吸鼻子,试试还流不流血。
    血滴落,他仍旧用黑手帕堵上,转脸冲着麃公。
    “你现在上朝坐椅子,不用跪着。大宴时候还能吃上炒菜。没事就约在一起打麻将玩扑克。这些都是神童带给你们的,你们受恩惠颇多。
    “今日你抛开这个扪心自问,这神童真是我秦国未来乎?
    “他弄出来这些,全是享乐的,他的智慧都用在享受上了!他和王上一起玩!
    “我还是那句话,公子成蟜懦弱无刚,有智非福,而是祸!
    “胆小的聪明人只顾自己,做下的所有决定都是对自己有利,哪管国家?
    “之前太子只有他一个儿子,大家都没得选。现在长公子回来了,还拥他?
    “这赵国公子死在我们神童手不假,却是长公子抓着神童两手勒死。”
    王龁盘着双腿,左眼一片青,脸色不悦。
    “这事现在说不着!放那没响的屁!我们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一定,你急个鸟!
    “龁今天来就为一件事,不能让太子易位,不能让王上改储!
    ”自先王薨,甚事都是太子处置,大王管甚了?最好一直由太子监国!”
    蒙骜冷哼一声,衣袍上的脏迹一起抖动。
    “甚事不管那也是王。
    “王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废立太子我都听王的。
    “我今天来还真就是为神童来的。
    “武安君死十年了。
    “十年过去,敢在先王面前为武安君说话的人,我就听过一个。
    “没有武安君,就没有我蒙骜今天。
    “太子无恙,神童轮不到我来管。
    “太子若是遭厄,我这条老命拼死也要保神童一命!”
    刚还最反对公子成蟜的王陵低垂眉眼。
    “那是自然,陵不能见他为王,也不能见他死。”
    李崇听过了四人态度,想着自家孙子李信非要当兵,一门心思从军,到时绝对绕不过在场这四个匹夫。
    不禁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直接表态。
    “我还没问过王后。”
    麃公、蒙骜、王陵、王龁大怒。
    “没做下决定你来个屁啊!”
    “文官全是鸟人!”
    “你听的甚好啊!”
    “老夫打死你!”
    四个老人一拥而上,拳脚相加。
    李崇竖着进来麃公府邸,横着出去,嘴里大骂不断。
    “粗鄙的武夫!粗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