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很是诧异,下意识看向了姜姒。
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调令是家里长辈们的重新考量,但看母亲这般反应,应是完全不知情的。
若是母亲也不知,而芳业王却提前知晓,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是自己妹夫的意思。
姜姒娇憨地笑着,“大哥,我想着给娘一个惊喜。”
这也是变相的承认是慕容梵做的安排。
不光是姜焕听懂了,顾氏也听懂了。
顾氏嗔道:“你这孩子?,怎地嫁人了还如此任性。你大哥归京,你怎好亲自去接,若是被人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郑氏也点头,“五妹妹如今身份不一般,确实不宜轻便出行。”
她怀里的云哥儿?咿呀着,似是很赞同自己母亲的话。
顾氏眼睛立马被从未见?过面的孙子?吸引,赶紧从儿?媳妇手中将孙子?接过,抱在?怀里怎么也稀罕不够似的,心肝宝贝地唤个不停。
其?他?人闻讯出来,皆是又惊又喜。
姜焕一家三口一路舟车劳顿,安顿休息好后,姜家的男人们也陆续回来。请安的请安,见?礼的见?礼,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他?看到姜烜,目光欣慰。
“六郎长大了。”
姜烜有些羞赧,晒成麦色的皮肤微微泛着红。在?听到自己的兄长询问亲事时,一张脸更是红得厉害。
姜焕见?他?这般,有些感慨。
“以前我总是担心你,不放心玉哥儿?。如今你们一个比一个好,我这个当?兄长的真替你们高兴。”
原主和姜烜长在?京外,一个身娇体弱,一个性子?顽劣,说出去没一个让人省心,事事都让人操心。
姜焕身为兄长,因着有一双需要被照顾的弟妹,从来都不曾轻松过。先前他?独自留在?姜家,跟着堂兄姜烨一起读书,无一日敢懈怠。在?京外历练时,一旦想到他?们,便觉得肩上的责任无比的重大,越发的兢兢业业。
如今一双弟妹都有了好结果,他?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好比是肩上的重任还没有卸下,不知何时竟然空了,所有的努力突然没了方向,这种失重感让他?有些茫然。
郑氏常伴他?左右,最是知道他?揽在?自己肩上的责任是什么,也最是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当?下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小声道:“三郎,我瞧着六郎和玉哥儿?都懂事了不少?,一个比一个有好。你这个当?兄长的可能不落在?他?们后面,需得更努力些才是。”
一番话如同鸡血,瞬间?让姜焕失落的心重新找到了定?位。
阖家团聚,一室的欢喜。
但这样的热闹,似乎与姜熠无关。他?站在?近门处,阴沉沉地看着所有人,隐晦的目光不时盯着姜家三房的三兄妹,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他?感到后背一凉,莫名打了一个寒战。正心惊时,听到下人通传的声音,很快慕容梵已?进?了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慕容梵在?经过他?身边时,似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极淡,像是什么情绪也没有,但他?却无端紧张起来。
慕容梵是来接姜姒的,这也是姜焕第?一次见?自己的五妹夫。
“王爷……”
“你是玉儿?的兄长,可唤我神秀。”
以慕容梵的身份,哪怕是姜家的姑爷,姜家人也不敢以“姑爷”“妹夫”这样的称呼唤他?。若称呼王爷又显得太过生分,称其?字倒是合适。
姜焕深吸一口气,迟疑地唤了一声“神秀。”
神秀二字,从此就?是慕容梵在?姜家的名字。姜家人再说起他?时,无一不是用这两?个字来称呼他?。开始是“神秀如何如何,”到后来是“我家神秀如何如何。”
不光是姜太傅姜良姜卓等长辈,便是姜烜行走在?外,一旦谈论起家中事情,但凡是牵扯到慕容梵,自是无比骄傲地说上一句“我家神秀……”
他?在?京武卫当?值,那些同僚们每每听之,无一不是牙酸羡慕。唯有沈溯和慕容晟面色微妙,一个比一个心气不顺。他?因而常被沈溯派出去,远在?自己的眼皮之外,就?是为了避免听到他?那句“我家神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慕容梵接了姜姒后,夫妻二人打道回府。
慕容梵弃了自己有着王府徽记的马车,改与姜姒同乘那辆样式普通的马车。马车行至上阳街闹市时,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嘈杂。
“让开,让开!”
马蹄声响起,行人的惊呼声不断。
“这是谁家的公子?,怎地如何张狂!”
“……嘘,你赶紧闭嘴吧,前面那人是宋家的管事,我以前见?过。听说他?们家的三公子?今日回府,想来后面那位就?是。”
很快,马蹄声就?近了。
姜姒和慕容梵乘坐的马车样式普通,但较之寻常的马车宽大不少?,哪怕是避让,一时之间?也避让不及,何况压根没有避让。
前面宋家的管事倒还算有眼色,毕竟是下人,张狂恣意也有些分寸和忌惮,在?经过马车时勒了缰绳,嘴里骂了一句后绕开。
马车停了下来,虽未避让,但若是绕开一些必不会撞上。然而后面的宋三公子?宋景志压根无所顾及,见?马车一动一动地堵在?路上,恶意一起直接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见?他?的马还没有碰到马车,马前蹄一跪,他?整个人直直地飞了从去。
一时之间?,惊呼声四起。
前面的管事连忙下马过来,将他?扶起。
他?捂着心口,一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给小爷滚出来!”
坐在?马车前的车夫目不斜视,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而马车更是纹丝不动,好似里面没有人一般。
“好哇,本?公子?在?京中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硬茬子?。”宋景志一抹嘴边的血,示意那管事扶自己起来。
那管事心中忐忑,小声劝道:“三公子?,你伤得不轻,还是先回府请大夫看一看。至于这碍眼的人,必是跑不掉的。”
“不!”宋景志“呸”了一声,吐出一些血沫子?。“这口气本?公子?忍不了,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拦本?公子?的路。”
他?凶狠地上前,欲去掀开那马车帘子?。
这时马车前面的帘子?一开,一张芙蓉面一闪而过。“这位公子?,大路朝天,你怎能如此横行霸道?”
虽是惊鸿一瞥,他?却被惊艳到失了神。听到那又娇又软的声音,无端地酥了骨头,恶意倒是消了下去,但邪念又起。
京里的世?家大户,出行的马车皆有象征身份的徽记。他?见?这马车虽然大是大了些,可一来样式普通,二来也无徽记,想来至多?不过是家底殷实的人家,或者是商户。且必是外地人。
原因无他?,他?的姐姐宋玉婉有着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而马车内的美人儿?容貌竟丝毫不输他?的姐姐。若这美人儿?真是京城人氏,不可能无人知晓。
“这位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我不认识公子?,自然不知道公子?是谁。我想着不管公子?是谁,也得依规矩,遵律法而行事。如今日这般纵马在?闹市,显然是不妥当?的。”
宋景志大笑起来,许是扯到了内伤,脸上的皮肉抽动着,看上去有些扭曲。“姑娘与我谈规矩律法,可真是好得很。你不知我身份,我不怪你。我堂堂国公府的公子?,也不是没有气量的人。你若能自罚三杯酒以赔罪,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可巧的是,旁边就?是一家酒楼。
“错在?公子?,公子?怎好意思让我赔罪?”
“错与对,本?公子?说了算。这位姑娘,我怜你一介女子?,不愿与你为难。你若是个识趣的,还是照做的好。”
马车内一时没了声音,他?还当?自己的威胁利诱起了作用。
他?得意地笑着,伸手去掀马车的帘子?。
这时那又娇又软的声音再起,“我不善饮酒,若不然让我夫君陪公子?喝几杯如何?”
夫君二字一出,让他?很是意外。方才那张芙蓉面晃了他?的眼,他?自是没有看清美人儿?的发式。一想到这样的美人儿?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他?顿时无比的恼怒。
“你夫君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公子?喝酒?”
他?怒极,一把上前准备去掀车帘子?。
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到他?抱着自己的手,痛得缩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宛如神子?的脸。
这张脸,宋景志见?过,当?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和手,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芳业王,是芳业王!”
有人也认出了慕容梵,惊呼着,立马跪了一大片。
不少?人反应过来,既然马车里坐着的是芳业王,那么能与芳业王同乘的女子?是谁?答案不言而喻:刚才那位貌美的夫人便是芳业王妃。
宋景至全身抖得如筛糠一样,他?一年前犯了事,为避风头离京。好不容易回京,还想着如何的扬眉吐气,谁成想好死不死撞上了芳业王。
芳业王何许人也!
刹那之间?,他?已?然想到了自己的死状。
上回他?的舅舅常七给他?顶了罪,落在?沈溯手上。沈溯铁面无情,任他?们宋家四方周旋依旧不留情面,常七也因此被判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