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等等 作者:青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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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哥哥为甚么要和我说这些?”宝馨丢开了手里的东西, 她低下头盯住自己的指尖, 冯怀坐在身边,她别过目光, 瞧见他垂下的袖子丝纹不动。
为什么呢?冯怀仰首, “馨姐儿想留在我这儿吗?”
“想过, 可冯哥哥不愿意,既然不愿, 那我也只有另寻别处了。”
“傻妮子,你当我这儿真的有那么好?”冯怀苦笑两声,“你看我现在是大权在握炙手可热,外头那些当官抢破了头,争着往我这儿送好处。可是我这位置,瞧着风光, 可要是说败落,也真的容易。”
厂公的名头,说出去鼎鼎有名, 京城里头就连三四岁的毛头孩子都知道他的大名, 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个位置, 向来善终的人少,不得好死的不胜其数。他自己能不能从这个诅咒一样的怪圈里跳出来,完全没这个把握。
他自个尚且不能完全对前程肯定, 又哪里来的信心,可以将她一辈子照料的妥妥当当?而且他的馨姐儿,他还是喜欢她野心勃勃的模样,野性妩媚,生机盎然。如同春日里最耀眼灿烂的阳光,将他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他的馨姐儿如此好,那些凡夫俗子,又有几个能配的上她?她应该得这世上最好的,不管是位置,还是男人。
他实在不能想象,她最后落入尘土里,最后变成和世俗妇人完全一样。
“馨姐儿,这世上有万般苦,你别看那些平民百姓过得顺当,可是这市井里头,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他手指拨弄着腕子上的小叶紫檀手串,“出宫之后,你的日子只会比在宫里更难过。”
冯怀见她目光急切,又开口,“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就算是我,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能风光一辈子。树倒猢狲散,到那个时候,我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神头来照顾到你。”
宝馨要说的话,被他塞进了肚子里。
冯怀站起来,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站起身低头看她,“馨姐儿,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眼下你在我这儿过得好,所以不想去争了。可这世上哪里能叫你舒服一辈子的,你在我这儿可以躲那么个一时半会,可到时候出了变故,你要怎么办?”
他咏叹似得话语敲在她心头上。似乎一只无形的手,直接扼住她的脖子,嘴张开了,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的都对。她这段日子过得□□逸了,安逸到她想要抛弃掉京城的一切。
但现在冯怀的一番话把她给抽醒了。其实他说的她都知道,只是她现在把自个和鸵鸟一样扎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肯拔出头来看。
“王娘娘的仇得报,前后两次的仇,不能这么算了。”冯怀低下了头,口鼻间呼出的热气吹拂到她额头上。
“馨姐儿,你若是想要留在我身边,我不阻拦,但我若是有虎落平阳的一日,你又该怎么办?”
若是真的要留下她,他有千万种办法,给她安置个大宅子,出行的时候避开东宫的人就行了。
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若是没了权势,她的美貌恐怕会遭到别人的贪念。那时候就算他有千百种手段,也无法施展出来。
女子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一改方才的惊恐和不知所措。她反而迎了上来,伸手抱住他。
柔软温暖的躯体叫他一愣,她甚美的云鬓蹭在他的脸颊上,清凉的香凝在他的鼻尖,宝馨下巴压在他肩膀上,她暧昧又亲密的抱住他。
他远远的看起来如同青松,如今抱在怀中,已经如同一汪春水。
“回宫之后,我要王氏生不如死。”冯怀听见她银铃一样的嗓子,“她打了我两回,每一回都差点要我的命。要不是冯哥哥你,我恐怕早就成一捧灰了。她两回都没能叫我死,那么就要她死。”
她咬着牙,又嫣然一笑,“冯哥哥会帮我是不是?”
怀里的这个由惶惶不安的女子变成了个妖精。
他却爱极了这个妖精。
宫里有他想给她的一切,高高在上的地位,无以伦比的安全和富贵,还有他如何也不能给她的子嗣。
他不说话,手臂却鬼使神差的环了过来,娇小的身躯在他怀中。
“只要回去了,又有甚么是不可能的?”
宝馨埋首于他的衣襟里,“机会就这一次,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她娇媚又哀怨,话语敲在他心头上。他长长的叹息,就算后悔,也好过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拉着她下这万丈深渊。
*
王老爷子病了,他病的很重。他身子骨向来也不怎么硬朗,平常强撑着练几套从外头道观里头淘来的拳法,小病生生,大病没有。可这次,如同大厦倾倒,砖瓦支木,顷刻间,全部堆倒了下去。
太医们来了,各种珍贵精细的药流水似得往外开。金贵的药吊得了王老爷子的半口气,却吊不住他的命,过了小半月,这位国丈不行的消息还是送到了皇宫里。宣和帝自个都还苟延残喘,哪里顾得上这个泰山,派了太监过来看了两回就算了。
太子慈孝,亲自过来探望。
老人屋子里头死气沉沉,皇太子在王家人的簇拥里走进了病房,朱承治走进去,就察觉到铺面而来的死气。
朱承治下意识皱了皱眉,可还没等身边人瞧清楚,眉头又舒展开来。他走到王老爷子床边,王老爷子短短时间里,由个精神尚可的老头儿变成了形容枯槁行将就木的老人。
王崧见着朱承治来了,连忙凑在祖父耳边说了什么。王老爷子吃力的睁开眼,挣扎着伸出枯瘦的手臂。朱承治伸手握住,“外祖父,我来看你了。”
干枯的两只眼微阖,王老爷子嘴里长叹一声。
听得周边儿孙们心头狂跳,皇太子亲自过来探望,应该是大好事,老爷子一口气叹出去,惹的人讨厌了怎么办?
“外祖父,好好养病,别想其他。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呢。”朱承治握住他的手掌。
老爷子挣扎着叫周边人都下去,屋子里很快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殿下,娘娘做下的事,老朽给您赔不是了。”
朱承治脸上的笑和慈让,在这一刻全部卸了下来,露出下头的冰冷和仇视。
“老伯爷言重了,王娘娘是孤的嫡母,母亲要做甚么,做儿子的只有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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