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煎蛋好么?”许惊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去做!”“哎!”李铭拉住他的胳膊,无奈地笑着说,“那就一起做吧。”
厨房还是那个厨房,也只有使用的人,才能看出它经历过易主的过程。这个原本李铭挺熟悉的厨房,如今已经变得很陌生,他不能准确地找到调料的位置,也不知道鸡蛋被放在了哪里,许惊涛却可以驾轻就熟地从吊柜里翻出煎锅,从左手边靠墙的抽屉里找到鸡蛋。咝啦啦油锅烧热的声音将早晨的厨房从沉寂中唤醒,李铭帮忙打开了油烟机,看扎着围裙在厨房里转悠的许惊涛,忽然想起“宜室宜家”这个词来。
“惊涛,上次我妈给的干黄豆放在哪了?”李铭在厨柜里寻觅无踪,许惊涛顺手拉开二层的抽屉,“这儿。”一溜玻璃瓶子把五谷杂粮清清爽爽地分门别类,红豆、绿豆、黄豆、燕麦、花生、玉米、白果……这么多存货,每天早上可以换着花儿的搭配营养早餐。口味还是其次的,单单这专业劲儿,就衬得当初李铭负责两人早餐时的态度是有多么敷衍。李铭从黄豆瓶子里舀了一量杯豆子,淘洗干净倒进豆浆机,打开电源等了半天听不见响声,奇怪地问,“豆浆机坏了么?”许惊涛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出来,“真笨,开始都没按,让人家怎么转啊。”“不许嘲笑菜鸟。”李铭嘴硬地回他,却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
两个人共同合作,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摆上了餐桌。李铭坐在桌边,额前的长发向后扎了个冲天的辫子,还穿着宽大的睡衣短裤,光着两条长腿,比平时出门时衣着得体的样子显得慵懒随性许多。许惊涛端来煮开的豆浆,才刚落座,李铭已经夹着一块煎蛋送到他嘴里。许惊涛吞了煎蛋,咂着嘴感慨,“还是有媳妇儿好。”李铭笑侃,“还是个假的。”“假的也好!”许惊涛抢白回去,“你可不知道许惊鸿那光棍有多羡慕我。”
许惊涛自鸣得意的表情,逗得李铭也禁不住笑起来,用勺子搅拌着豆浆,李铭好似不经意地问,“说起来,鸿哥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一直也不谈个女朋友呢?”“他呀,老头子不给他找,他自己是不会想到找女朋友的。”“为什么?他认识那么多人里就找不到一个他喜欢的么?”“他喜欢男人,和我一样。”许惊涛一边说着,一边给李铭的豆浆碗里又添了一勺子蜂蜜,“可是他不敢出柜,因为他是长子,我出柜的时候差点气掉了老头子半条命,他是绝对干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的。”“那他……也没有男朋友吗?”“不知道,大概没有吧,他自己知道有男朋友也不能长久,也就不惦记这茬了,一心一意等着老头子给他安排个政治联姻,给许家留个后也就完了。”
说到这里话题变得有些沉重,各自沉默片刻,李铭慨叹了一句,“果然不幸的人生各有不同啊。”
早餐时苏打来电话,说有两个剧本发到了李铭的邮箱,都是她已经挑过觉得题材好也有市场的,让他看看想要接其中哪一部。早餐后许惊涛就自告奋勇地发挥助理的职能,帮他把两部剧本都打印了出来,还用长尾夹装订成册。两个剧本,一个是娱乐圈题材,一个是校园题材,都是当下挺火的题材。自从去年横空杀出了一部现实主义的娱乐圈题材电影,一举横扫当年各大电影节的多个奖项,之后不管电影还是电视剧都瞄准了这个风向,跟风作品不少,情节和情感已经从现实发展到妖魔化,拼着劲地急于向观众展示一个重口味的娱乐圈,作为在不久之前刚刚引领着观众经历过一场真实的娱乐圈金枝欲孽的主角,这个题材在李铭身上有着比其他演员更多的卖点,那些早已盖棺定论的东西,却止不住大众期待挖掘更多幕后的好奇心,可以预见,如果李铭接下这部剧,后期的宣传必然要将他和ice从刷票到投毒一系列的故事再拉出来渲染润色,比电视剧的情节还要精彩。李铭放弃了这部卖点颇多可能会令他一时间成为媒体焦点的剧,因为这绝不是李铭想要展示出来的娱乐圈,这个他十分熟悉的领地,他更愿意将其中善与美的一面展示出来,一个偶像明星,在明星之前,首先寄托着偶像的责任,作为偶像,是有义务向那些因为喜爱他而关注他的作品的年轻人传播正面的能量的,因此,关注年轻人成长中遇到的各种问题的校园剧,或许更符合他对于自己的定位要求些。
“兔子,你接这个吧。”许惊涛大致看完了两本剧设,用手指弹了弹那部校园剧。“嗯?”李铭倒是对他这个毫无营销概念的圈外人的意见非常重视,“为什么?”许惊涛挠了挠头,指着剧中那个成绩一直徘徊在中上,平时在班级中很没有存在感,关键时刻却又不可或缺的成为同学们精神支柱的主角少年,“就是觉得,他很像你。”
43
从酒店大堂出来,一路上许惊涛都表现得义愤填膺到咬牙切齿,好像身后是什么臭不可嗅的地方,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开。李铭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倒要加紧小跑两步去追他,暗自叹气苦笑,真是再没有哪个艺人的助理会比他的牌儿更大了。
今天是九月一日,李铭的生日。
李铭的剧组在s市拍戏,李昕常常在没有课的时候跑来片场探班,李铭上戏,他就和许惊涛两个人蹲在人堆外头围观加闲聊,有一次忽然说起李铭的生日快到了,问许惊涛送点啥好,许惊涛傻愣了一下,才恍然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后来被李昕吐槽了小半辈子的话,“哪天啊?”和李铭认识两年,许惊涛也是这才知道了李铭的生日是哪一天,更别说陪他过生日,越想越后悔,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自己明明在李铭身边却错过了两年。
晚上收工回宾馆房间休息后,私下无人时许惊涛问,“今年的生日打算怎么过?”李铭正在浴室的洗漱台前卸妆,闻言略想了想,奇怪地回问,“你生日不是在正月已经过过了么?”“我说的是你生日。”“我生日?”突然听到这个日子被这般郑重的提及,显然是出乎李铭意料之外,无意地摆摆手,“哎,不用这么麻烦,我高中以后就不过生日了。”虽然李铭这样说,可许惊涛还是执着地不依不饶,像他一贯的执拗,所以最后李铭只能无可奈何地笑道,“随你。”
计划的过程,许惊涛兴奋极了,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地给自己喜欢的人准备生日的惊喜,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什么好点子都想不出来,那些他手到擒来的吃喝玩乐,都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何况娱乐圈模范生的兔子肯定也看不上眼那些乌七八糟的娱乐活动,在李铭要求的不能铺张高调的前提之下,怎样才能过得特别一点,好让将来的若干年后,他还能想起有一个人曾陪他度过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
许惊涛兴致勃勃的计划,在即将成为现实之前搁浅了。
李铭生日那天一早,接到苏的电话让他赶回去,晚上陪同董事长出席一个饭局,宾客是一直与许氏有重要业务合作的传媒公司老总。公司力捧的艺人,作为公司门面陪同董事长参加交际活动,原本是很平常的事,但因为李铭特殊的身份,许老爷子内心里并不情愿他观念中的这个“儿媳妇”过多的抛头露面,所以类似的饭局,许老爷子其实很少带着李铭,这一次想必真是非常要紧的合作伙伴,才会在李铭还在外地拍戏期间,特地把他叫回去。
许惊涛送李铭去酒店的一路上脸色已经不好了,到了地点,那笑容满面的传媒公司老总,听到许老爷子介绍许惊涛就是自己家小儿子时,倒更加热情些,连声喊着“二少”,奉承着他年轻有为,自立自强,不怕苦累,是当代青年人学习的楷模。许惊涛莫名其妙地遭了一通夸奖,也不领情,抬脚要出去外面等饭局结束,那老总却极力挽留,说是没有让许家少爷不上桌的道理。
“陆总让你入席你就坐下吧。”对方对许惊涛的恭维令许老爷子面上有光,也就没有在意小儿子臭着一张脸,一副欠了他三百文钱的模样。李铭暗中给他使一个眼色,涵义分明是不要忘了你答应过什么条件,许惊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入席。这之后一直到吃完饭,许惊涛都后悔无比,他明明是陪着李铭来的,却成了饭桌上谈论的焦点,那个笑容可掬的陆总,总是能找到机会把话题引向他,并且整场都在表达着对他强烈的赞赏。
“妈的没事跟老子套什么近乎,老子口味再重也看不上那老货。”在停车场路过陆总的车,许惊涛抬脚狠起一下子,无辜的小车被踢得惊恐的叽哇乱叫。李铭在保安赶来查看之前,拉起他跑回车里,一边跑一边两个人畅快地大笑。
“本来想好好过个生日,结果被这么无聊的饭局搅和了。”许惊涛笑完,想起他夭折的计划,对那个不识趣的陆总更是愤愤不已。“没关系的啊,”李铭欢乐地拍拍他,“生日大餐也吃到了,还不用咱自己掏钱,多好。”“死兔子你身价不低啊!能不能像个有钱人的样子啊!”许惊涛哭笑不得地咆哮,惩罚似的挠他的痒痒肉出气。
公寓里有一阵子没人住了,东西上都积了一些浮尘,李铭因为有一点轻微的粉尘过敏,所以即使只是对付一夜,也还是把卧室里整个收拾了一遍,打扫完屋子李铭去洗澡时,许惊涛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针已过了零点,李铭的生日终究还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停车场里李铭下了车,回过身从窗口对许惊涛说,“你今天有课,不用陪我上去了。”末了还不忘打趣他一番,“认真听课啊,别睡觉。”许惊涛冲他做了个凶恶的鬼脸,“晚上来接你,录音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嗯,好。”李铭向后退了两步,冲着车里挥挥手,车子才缓缓的发动离去。
看着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李铭才转身一个人向电梯的方向走去,选择楼层时,手指从录音室的五楼滑过,在自己休息室的七楼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按下了八楼。八楼是员工内部电梯可直达的顶层,整个大楼里最安静的楼层,因为这一层安置着整个许氏集团最显赫的人物,许董事长的办公室。李铭甚少踏足这个楼层,虽然他的休息室与此只有一层之隔。
秘书看到他到来,便拨通了内线,向许老爷子汇报李铭已经到了,请示是否现在请他进去,片刻后放下电话,微笑着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李铭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许老爷子的为人,是个严肃的家长式领导,对后辈或下属都难称得上平易近人,和这样的领导相处,即使是李铭这样还与他有着特殊一层的家庭关系,也并不觉得轻松多少,反而每次被他点名召见,心里都十分忐忑紧张。
独自进入办公室,并随手将门关好,许老爷子正在修剪着窗前的一盆吊兰,李铭在办公桌前站定,恭顺地喊了一声,“爸。”许老爷子转回头,笑呵呵地问,“来了?惊涛也来了吗?”“他去上课了,报了一个管理类的学校,补习一些经营管理的知识。”李铭稍稍斟酌,虽然是称述事实,却也暗暗替许惊涛在父亲面前挣了些好印象。果然许老爷子惊奇地“哦?”了一声,点头道,“你果然尽心尽责,辛苦你了。”
突然的夸奖,叫李铭有些惶恐,只是讨得许老爷子喜欢,总好过惹他厌恶。李铭暗自宽慰着自己。许老爷子要见他,却又让他不必知会许惊涛,定是为了什么不能明言的事由,李铭也猜测过,难道是他对许惊涛不够尽心让老爷子看出了端倪,或者是自己哪里不够得体有失许家颜面。
“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许老爷子招招手示意李铭坐下,自己也坐回办公桌后,“上次一起吃饭的陆总,前几天跟我提了一件事,陆总有个独生女儿,跟惊涛年纪相当,上次一起吃饭,陆总很中意惊涛,有意从中撮合一下,你知道许氏和他们公司是有长期合作的,我也不好拂陆总的面子。”许老爷子顿了顿,打量着李铭的反应,却没找到任何可供他推敲的神色,李铭甚至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仿佛这件事于他而言并不意外,许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悠悠然道,“这件事我没有先找惊涛来,而是先跟你说,因为你是进了我们许家门的,你该知道我们首先还是更重视你的感受。”“我明白您的意思。”李铭的话语里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对于这件早晚会发生的事,他在最初便已有所觉悟,许家虽然放下底线肯给许惊涛娶上一个“男媳妇”,可这毕竟是万般无奈下的曲线救国,如今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而且对方还与许氏有重要利益关系,这门亲事若能缔结,许氏在娱乐界的实力想必更是如虎添翼,“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感念许家对我的恩情,不会让您为难。”“当然,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像现在很多见利忘义的年轻人,贪图眼前,不打算长远。你不用担心,即便惊涛和陆小姐结婚,你也还是我们许家的人,惊涛和你感情好,我们是知道的,只是你们的婚姻终究不能上得了台面,借陆小姐给你们遮掩一下也不失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许老爷子的语气更加和蔼了一些,“这件事既然你也认同,就好好劝一劝惊涛,我得承认呐,你的话比我管用。”
“我……”李铭无意识的咬了咬干燥的嘴唇,神情犹豫,“董事长您说得太重了我不敢当,这件事也是关系到惊涛一生的大事,我……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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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惊涛做好了晚饭,却不见了李铭的身影,喊了几声确定没有人回应他,放下盛好饭的两只碗,在围裙上擦擦手去打李铭的电话。铃声在屋里响起来,他没带着手机出门,可见并不会走远。
许惊涛略想一想,解下围裙,爬上了顶楼。李铭果然在,坐在高高的水泥台上,望着即将落尽的夕阳,手里捏着已经被许惊涛抽掉一半的半包香烟。
“兔子。”许惊涛轻轻地唤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李铭低下头,看到许惊涛疑惑的目光,咧开嘴笑了笑,“我想学抽烟,可是忘了带火。”许惊涛拿起他捏在手里的香烟盒,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李铭依旧笑得人畜无伤。许惊涛沉默,一跃身坐在他旁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李铭侧着头,看他深深吸了两口,再缓缓地吐出来,呛人的味道随着白色的烟雾被晚风吹散,只有烟头微弱的红光忽明忽暗。许惊涛把已经嘬着了的香烟从嘴里拿出来,递到李铭面前,“喏。”李铭犹豫了,看着那根烟半天,才接过去,生涩地送进嘴巴里,才吸了一口,就被呛得不停咳嗽。许惊涛按灭了香烟,随手扔到一边,“放弃了吧,抽人行,抽烟你没那天分。”“嗯,我也发现了。”李铭用手背擦了擦不小心咳出嘴角的唾沫,不知是咳得还是笑得,脸颊上已经染上一层浅红。
“为什么想抽烟?”许惊涛忽然问。李铭捋着垂在额间的刘海,吸吸鼻子,“遇到一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有点心烦。”“什么事?”许惊涛问。李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还没想到该怎么跟你说。”
长长的沉寂,李铭和许惊涛都没有再主动开口继续这个话题,最后一丝金红的霞光也已落幕,四周黑漆漆地看不到彼此的眼睛,“那就先吃晚饭吧,等你想到了再说。”许惊涛跳下地,并不等李铭同意,抱着他的腰把他也给扯下来,便转身走在前面,边走边说,“快点,都快放凉了。”
李铭已经这样欲言又止地很多天了,即使许惊涛再粗线条,也不可能毫无察觉,依许惊涛的脾气,等不到对方开口他肯定也直接问了,可是对方是李铭呐。许惊涛知道如果李铭想说,他早就说了。是什么事让李铭这么难以启齿,许惊涛的第一反应就是结束。他想要离开了吗?想要结束了吗?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可自己却还带着一丝侥幸的期待守着四年的约定。
许惊涛不敢问。
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李铭恐怕就快要破釜沉舟了,或许就是今晚,许惊涛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哪怕此时他们像一对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各自安居同一张大床的两侧,每一夜同床异梦。
熄灯之后的房间里黑暗极了,连窗帘都拉得紧紧的,外面的城市光源一点都漏不进这间仿佛密闭了一般的屋子。许惊涛面对着那个方向,胡思乱想着明明他没有拉窗帘的习惯而李铭也总是忘记。身后的床垫忽然陷了下去,李铭竟然主动靠近了一点,一只胳膊从他的腰际穿到前面,顺着腹肌的线条往下走。许惊涛按住他点火的手,只是那一点点的触碰,便已经令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
“惊涛。”“嗯。”“你喜欢过女孩子吗?”李铭的脸轻轻贴在许惊涛的背后,黑暗的环境不存在面对面交流的尴尬,也不会因为看到对方的反应而使话题难以进行下去,“跟清河好之前,你也是喜欢过女孩子的吧?”许惊涛的心里忽然平静下来,逃避了这么多天,终于还是挨到了事到临头的时候,“这就是你的开场白了吗?”许惊涛平静地问,平静得连自己都诧异。“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可又怕惹你不高兴。”“那就不要说。”安静片刻,李铭才微微吐出一口气,“好,不说了。”
这个决定让许惊涛一时间愣住,他踌躇了那么长时间,居然只是因为一句“不要说”,便如此干脆的说不说就不说了。许惊涛翻身把李铭紧紧圈进怀里,心脏有力的跳动紧贴着他的鼓膜,“兔子你说吧,不管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吧。”“我……不想说,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听,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我该用什么立场来跟你提这件事,实在想不出来。”李铭拍着许惊涛的背,语气也好像突如其来地轻快了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放下一件事,感觉轻松多了。”
李铭最终也没有说出许老爷子嘱咐的那件事,即使会因此令老爷子失望。李铭试着在心里架一杆天平,一边是许老爷子的不悦,一边是许惊涛的受伤,无论如何权衡,都无法阻止那杆天平一边倒的倾斜。即便他没有像伴侣一般爱着许惊涛,不可否认,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仍是快乐多于苦痛。
会不舍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李铭的新戏开始了后期配音,却没让许惊涛跟着,许宅已经有两周没去,原本说好了这个周末去吃晚饭,临时却又帮同公司的艺人带班了一个节目的外景主持,赶不上晚饭时间。李铭打了电话给许惊涛,叮嘱他一定要回去吃饭,现在许惊鸿去了s市,平时家里只有许夫人一个人,必定会很孤独,吃完饭也别急着回家,多陪她聊聊天说说话。
许老爷子有饭局没有回家吃晚饭,冷清清的偌大宅子,衬得许夫人纤弱的身躯仿佛真的像李铭说的那般孤独寂寞,许惊涛回忆着李铭是怎样讨得母亲欢心,逗得母亲笑声不断,依葫芦画瓢地学着,少有交流的母子俩却也其乐融融。
“好一段日子没见着李铭了,他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挺好的。”“那就好。”许夫人点点头,却又不放心地追问一句,“那,心情怎么样?”许惊涛削苹果的手停了一下,母亲对李铭的关心仔细得反常,他不禁有些怀疑,却不露声色地说,“心情就那么回事吧。”顿了顿,又说,“那件事,他跟我说了。”“他已经说了?”“嗯。”“那小涛你的意思……”许惊涛微微笑了笑,“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思。”
许惊涛的反应在许夫人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小儿子听到要他和陆小姐见面的事,必定会像点燃的炮竹似的炸起来,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心平气和,果然让李铭去劝说,是正确的,许夫人搭着小儿子的肩膀,和声细语,“小涛,陆小姐的为人妈妈也找人打听过,是个温柔内向的姑娘,教养很好,不是不能容人的,我们也不是要你一定跟她结婚,就是先接触看看,万一合得来呢是不是?李铭这孩子这么懂事,妈也知道这件事是咱们许家委屈他了,这么好的孩子,将来就算陆小姐容不下他,妈也是绝对不答应……”许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却再也进不了许惊涛的耳朵半个字。原来,那件让李铭吞吐难言的事,竟然是这样的。
李铭到家时,许惊涛已经先他一步回来。李铭给许惊涛带了一根从节目外景地买的老字号糖葫芦,这是许惊涛难得很喜欢的甜食,所以李铭有机会走到那里,都要记得带一根回来,许惊涛也总是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李铭把糖葫芦送到许惊涛嘴边,亮晶晶冰糖和山楂的红色诱人极了,许惊涛就着他的手咬下一颗山楂,皱起眉头。“有这么酸吗?”李铭捏着他的眉头哈哈大笑,“演得跟真的似的。”许惊涛说:“又苦又涩。”“怎么会!”李铭不相信地自己尝了一颗,明明酸甜可口,老字号的东西,价钱都比别家的贵不少,怎么可能轻易砸了自家招牌,李铭撇撇嘴,盘腿坐到沙发上,“这么挑剔我可自己吃了啊?”许惊涛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把大颗的山楂一整个咬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像贪吃的花栗鼠,连翘翘的唇尖都被拉平了,许惊涛痴痴地看着,忽然说,“你喂我吧,你喂的就不苦了。”李铭侧过脸斜睨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少来,刚才那颗不是我喂的么?爱吃不吃。”说完又径自张嘴咬下一颗,还没完全吞进嘴里,便被突然覆盖而来的黑影封住了嘴巴,柔软灵活的舌头从旁边伸进来卷走了山楂,甚至连他唇上沾染的冰糖屑都被仔仔细细地舔舐一遍。李铭的耳根微微地发热,包裹山楂的冰糖被牙齿咬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许惊涛把山楂咽下去,看着李铭的眼睛,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这回是甜的。”
“自己拿着吃,我要去洗澡休息了。”李铭把糖葫芦塞进许惊涛手里,镇定地仓皇逃开,许惊涛望着被他关紧了的浴室门,退却了笑意,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地问,“这样的隐形婚姻,让你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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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答应跟陆小姐见面了?”许惊鸿倚在他公寓开放式厨房前的吧台旁,一边等着老弟善心大发给他做的爱心早餐,一边随意翻着今早的晨报。“答应了,见一见又不会死人。”许惊涛往粘稠的米粥里扔进瑶柱和肉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然后呢?交往?结婚?”锅里搅拌着的大勺停了下来,许惊涛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拖着,等她拖不起了自己走人。”许惊鸿促狭地呵呵直笑,“这样不好,人家是女孩子,又没得罪你。”“我管不着,我答应见她也只是不想兔子在老头子那边为难。”
许惊涛把煮好的瑶柱瘦肉粥盛起一碗放在吧台上,许惊鸿看看锅里还剩不少,“煮多了吧,我吃不完浪费啊。”许惊涛面无表情地把锅里的粥都倒进保温杯,“你多虑了,这是给兔子带的。”许惊鸿被噎了一下,瞪着他弟弟,“我还以为你是看你哥一个人住没早饭吃一大早来送温暖,原来是来剥削我的米粮和厨房。”“你的厨房可不像是很长时间没人用的。”许惊涛扫荡了大哥冰箱里现存的最贵的食材,却毫无负罪感,“现在知道不跟老头子他们住的好处了吧,金屋藏娇多方便啊。”“唉唉,别瞎说啊,”许惊鸿笑道,“厨房是小昕有时候会过来用,冰箱里的东西也是他丢在这的,他们学校里伙食不行,那个小吃货又嘴馋,隔三差五就买点东西来自己煮。”“你可真好意思,叫我小舅子养活你。”许惊涛玩笑地涮了许惊鸿一把,许惊鸿却也不甘示弱似的,一边喝着粥一边问,“小舅子小舅子喊得这么溜,你跟李铭不是形婚吗,什么时候变成二十四孝老公了?”兄弟俩围着吧台坐着,许惊涛慢慢擦着溅出保温杯外的粥汤,“形婚归形婚,我还是想对他好点儿。”
“陆总是个老滑头了,做生意精明到骨子里,本来跟他们公司分庭抗衡的世联传媒,硬是被他一点点兼并了,这次想要跟咱们家联姻,恐怕他也是目标明确,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许惊鸿语气严肃,“照理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你跟父亲不睦,毕竟是要把唯一的女儿嫁过来,怎么说也应该为她的将来打算,何况论年龄论在许氏的职位,他的第一选择都应该是我才对。前阵子有一些关于陆总的传言,他似乎是有试水娱乐业的心思,如果他能控股许氏,想实现那个目标就容易多了。”“你是老头子的接班人,以他的身家,说给你老头子未必肯同意,他是觉得我是个草包,他说什么我都会照做,什么都不懂更好控制。”许惊涛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不会跟姓陆的女儿结婚的。我要是娶了她,就是我先违背了和兔子的约定,我和他的婚姻也就不成立了。其实对兔子来说这次是个好机会,只要他劝服了我去娶陆小姐,将来他去跟老头子提终止我们俩的婚姻关系,老头子也就不会怎么太为难他,说不定还会因为他听话本分,仍旧得到重用。他犹豫那么久,肯定自己也想到了这是他难得有重量的筹码,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宁可自己去面对老头子的压力,也不肯再跟我提半个字。”
“那你现在对李铭是个什么态度?有一点喜欢他,还是很爱他这辈子非他莫属?”许惊鸿好奇地探究,许惊涛这一次却回答得落落大方,“我离不开他,也不能束缚住他,他要做朋友就做朋友吧,只要他不离开。”许惊鸿笑了笑,“你既然知道陆总心里的想法,就该明白他不是那么轻易好打发的,你有办法拖着,他就有办法逼你结婚,到时候父亲肯定还会让李铭来劝你,他还是一样的为难。”许惊涛思考了很久,才低沉着嗓音开口,无奈却坚定,“我不就范他们又能怎么样,不就是再被老头子赶出门一回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唉,你这个不懂变通的倔脾气,什么时候才能学乖点。”许惊鸿吃光老弟的爱心早餐,擦干净嘴巴,突然就想到一句“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真要等到那时候,再让许惊涛跟父亲闹崩一回,不仅许家不宁,就连李铭也要无辜被牵连进来,倒不如早点改变局面,“这样吧,陆小姐我替你去见了,陆总应该不会嫌弃我这个第一继承人吧,先帮你挡过这一阵子,将来就算我跟陆小姐成不了,他也肯定不好意思再回头找你。”
“那你呢?”许惊涛皱眉,“你就真打算这样下去了?”“我的婚事父亲又不着急,而且你也知道陆家的家世一般,和他家联姻能给许氏带来的利益有限,只是陆总提了,父亲总不能一口回绝,先接触一阵子,也顾及对方的颜面,反正我大多时间都是待在s市的,实在共不来再找个不合适的理由应付掉就完了。”许惊鸿若无其事地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帮我老弟度劫啊,否则再跟当年那样闹得一家子鸡犬不宁,我也受不了啊。”“嘿嘿,”被大哥取笑了,许惊涛别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想跟老头子吵啊。”
与陆小姐的见面按计划进行得顺利,只是换了男主角,等许老爷子知道这其间的小小猫腻,早就木已成舟。许惊鸿一介翩翩嘉公子,绅士周到,又体贴温柔,正是天下女子心仪的白马王子形象,陆小姐原本就听闺蜜传说许家二少是个靠不住的二世祖,不务正业还喜欢玩男人,心里暗自不满父亲的安排,却因为一向性格软弱而敢怒不敢言,如今不想赴约的竟是许惊鸿,坊间流传他与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是云泥之差,自然霎时便一见倾心,不做他求。
李铭虽不知这兄弟俩间的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