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永宁十九年正月。
dì dū阜泽。常平街年府。
正月初五纪家母子携全家从州启程,往京城进发。待年家接到信笺时,已是正月初七。
年老夫人听了回禀,不由皱眉道:“怎么偏择破五出门了?”
大秦疆域颇广,各地民俗也不尽相同,正月初五被叫做破五,有地方便称破五意味着破除一切禁忌,诸事不忌;而有些地方却称是,破五破五诸事不宜。但风俗里有个相对统一的说法,便是“破五不出门”。而一般都认为,初六方宜出行。
二夫人陪笑道:“到底是早来早稳当吧。”
老夫人叹了一声,道:“二月初九会试,急个什么。”
倒是四夫人接口笑道:“怕是要来见见先生,会会同门同年的。少不得应酬,早些过来多访几人也是好的。”又道:“九郎年前便开始会些同窗呢。”
一般举子们到得京城,多半会四处交游,积极参与同乡、同门、同年的各种聚会,和各路人物套套关系,为将来的政治人脉打基础。
这些个举子,无论金榜题名的,还是名落孙山的,终都会有个去处,官大官小且不论,就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谁明朝就出息了呢,谁又知道将来谁用得上谁呢?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会儿朋友是多多益善。
在这种心态下,二月会试前后。举子们要参与的大大小小的宴会可谓不计其数,这段时期也由此成为京城酒店业地黄金期。
像年家九爷这样的豪门子弟自然不必去折节下交什么人,拉什么人脉,他的人脉早有父兄为他奠定好了。但因着他xìng格阔朗,又是个喜交游的,所以有想巴结他的,喊他去吃酒,他并不拿大。常会跟着去,也会跟着轮流做两回东。
老夫人笑道:“说起这事。老太爷倒是嗔怪九郎来着。言说眼见大比,不好好温书。倒出去混耍吃酒。又自比道,当初我大比之前何曾结交过什么同年,还不是靠着实打实的本事入的翰林院!这会儿就当是稳稳当当温书的,混扯那些反误了正事,便就是想结交,也当是大比之后再结交地。”
四夫人听了忙道:“老太爷教训的是,媳妇回去当说说九郎。”
老夫人提起这话似是高兴,挥手笑道:“你莫急,不相干。我瞧倒觉得他出去逛逛甚好。强过rìrì在院子里憋闷着,文章岂是憋出来地?我还与老太爷说,九郎脑子灵光地紧,拘他做什么?谁人都像你那般死读书的?”
四夫人忙站起身,恭恭敬敬陪笑道:“老太君抬举九郎了。九郎岂敢同老太爷相比。终他一生能得老太爷三分学识已是他地福气!”
老夫人笑道:“你且坐。你不必过谦,这也是你的福气。他自小就是极聪明的。这次不是中了解元?京城里多少才俊,他不仍是拔了头筹?虽说大比汇集天下英才,不敢托大,然老太爷和我也是盼着他三元及第呢。”
四夫人躬身道:“媳妇回头传老太君话与他,定叫他收收心好生备考,好不负两位老祖宗厚望。”
老夫人点点头,摆手叫她坐了,又向二夫人道:“听闻纪家大郎最是沉稳xìng子?他来同九郎作伴也甚好,彼此的取长补短。九郎到底岁数小,毛躁了些,这么一来那毛躁xìng子也能去些。”
二夫人四夫人都陪笑道:“老太君说的极是。”
老夫人算了算路程,州离京城不甚远,车行少则五rì,多则七rì也就到了。到底摇头道:“早来些也是好的。但这才多远的路,何苦这么赶!破五……破五……”她本想说到底是不吉利的,但现在未出年节,不吉利这三个字是说不得的,便只不住地摇头。
二夫人笑道:“想是怕遇上雪呢,毕竟要走段山路的。说起来去岁刚入冬时有几场大雪呢,隆冬反没雪了,腊月里也只飘了几rì雪花,正月倒是冷的紧,不晓得会不会有雪呢。走山路的,遇雪怕就困了。若困在路上过元宵佳节,到底不美。”
四夫人道:“这走了两rì,算路程也当到麒麟山了吧。瞧这几rìrì头倒好,想来无碍。二嫂子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二夫人淡然道:“隔道不下雨呢,这么远又哪里看去。倒不怕旁的,因带着孩子呢,就怕天冷孩子受罪。”
四夫人笑道:“纪家也是,天寒地冻,带着孩子上路多有不便,这边落了根再接过来不就好了……”
老夫人抬眼插口道:“洛娘不说我倒险些忘了,纪家这一家子人过来,那宅子……”
二夫人忙笑道:“六郎筹备着呢。这一两rì也就得了。六郎最是细心,老太君放
老夫人点头道:“我只一句,莫怠慢了姨夫人才好。然六郎自家亲姨母,我自是放心地。”个宅子是再容易不过地事,而长生居外事大管家韦棣却被此时搞得焦头烂额。
还是因着年谅力求完美百般挑剔。
韦棣年前还是不着急的,只觉着终是要住下来地,拖到最后主子爷也便就不这般挑剔了,随便住什么都使得。未成想这年都过去了,又说是姨夫人十五前便到,今儿都初七了,主子爷还能不紧不慢的挑着毛病!
他是急煞了的,可主子不急吗?----主子催他时候很急,挑剔的时候一点儿不急!
他守着本分。干着急也不敢劝,倒是青樱和夏小满紧着劝着:“今儿都初七了,快地话姨夫人初十、十一就到了。现下便是定下宅子,不还得遣人先去收拾一下么,这会儿还是先择一个拔尖的,收拾出来能随时住人,安顿了姨夫人一家住下,之后再寻更好的。不然姨夫人到了。却没处可住,岂非失礼!”
年谅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道:“原是想着姨母难得上京一趟。总要让她住得舒坦了……罢了,且如你们所说先安置下来吧。”
他翻了翻。寻出张图递与夏小满,道:“倒还是这个瞧着好些。你明儿得了空就同小韦嫂子去瞧瞧,若和图上一般,就照咱们先前说的改了。”
夏小满点头接图瞧了,又交了图给韦棣看。
韦棣接过来就郁闷了,这是早好几天前送来的,当时六爷瞅了两眼,画了两笔就给否了,叫他再寻。好么,他累断了腿寻了旁的,爷又瞧这个好了!可嘴上哪里敢说旁的,只陪笑道:“爷英明,这万祥巷地这宅子确是好。且打府里东侧门出去也就半刻钟的路。着实便宜。”
打发走了韦棣。年谅向夏小满道:“你去瞧准了,便叫他们按咱们先前说地铺两条小路出来----这瞧着繁琐。实则修起来也快。冬rì里没什么花草,那花池子必是空地,你明儿去看,若果然瞧着不美,便叫他们买些花灯缀饰一二,----姨母家到了便也快到灯节了,挂灯也算应景……”
他说了一堆,夏小满忍不住一边儿点头一边儿笑,待他说完,忍不住戏谑道:“你这不是租宅子,你这比盖宅子还费劲!”
年谅一笑,道:“这会儿费事,到住进去时候便就是省事的。”
常平街离万祥街十分近便,打年府东门出来,便是步行,最多也就一刻钟路。车行理当更快,但因着年节,通往万祥街地路上两个巷子里夹道摆的货摊,人群熙攘,车速便慢了许多。
正月里是节连着节,祭连着祭,初八有两宗祈福祭----白晌放生,入夜祭星。
夏小满瞧着外头许多摊位都是成笼子卖鸟、成盆卖鱼的,想必就是卖予人放生用的,问了小韦嫂子,果然如此。
小韦嫂子笑道:“正是所为放生。您瞧那边,不是卖祭星的黄花灯的……这些都是赶过年出来应景卖一茬的,往rì这两条巷子没这般光景。”
祭星夏小满是知道的,因被通知是合家参与的。大秦民俗以正月初八为众星下界之rì,一般祭地北斗星,焚神码、遍点黄花灯,合家上香诵词,辟邪祈福。而这放生却是主子爷nǎinǎi们做的事,和夏小满不相干,她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所谓放生来积福。
巴巴的逮来鸟,然后又放了,这么走个形式便就是大慈大悲了?便能福泽深厚了?若真是慈悲的,何必逮那鸟来?!
到了万祥街那宅子,门匾早已摘去,不知何等人家,但听说是外放地官人,不舍得卖京中宅子,便交予牙人向外租赁。说是祖产,但瞧着并不陈旧,门上地朱漆颜sè还好,倒是个整齐人家的模样。
四进地宅子,三十来间房,左右两个小花园,布局不错,大小也适当。纪家虽全家出动,但人并不多,----纪郑氏和她小女儿纪灵书,儿子纪淙书夫妇,外带两个孙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都是小孩子;仆从也不过十几人,足够住下。
夏小满走了一圈,瞧着确是大韦管家描述的那样,便请大韦管家去签租赁契约,然后又按照年谅交代的一一吩咐下去,叫几个外管家带人抓紧时间弄了院子,小规模的土木工程结束后好安排打扫收拾房间,准备迎客。
因着房里这硬件家具都是现成的,而软件上那些被褥床单帐子什么的,讲究的人家都是自行带了的,所以也不用她夏小满cāo什么心,等回头发现缺什么,现添置也赶趟。
虽没什么了,夏小满还是特地多转了两圈,磨蹭到放生的时辰过了才打道回府,免得去瞧那虚假的慈悲。
回到长生居,进门就瞧见一群人在廊下站着,围观一只鸟笼子。远远瞧着笼子里是只白鸟,夏小满暗暗称奇,年谅素来怠于养鸟兽的,不知道这是何意。
年谅拄着拐,倚着柱子,也笑眯眯的瞧着。
他的腿骨开始渐渐长好,此时已是可以拄拐走上几步,但是仍是不利索,走远一点儿还是得用轮椅。不过比之从前一点儿路也走不了,已是强上太多,所以年家上下也都颇为欣慰。现下大家对年谅的要求都没那么高了,不求多健壮,只求不卧床,阿弥陀佛。
夏小满走过去,丫鬟们忙给行了礼,又七嘴八舌的陪笑介绍这笼中物,道:“是凤头红呢,这般纯羽的极是少见……方才飞进来的,许是谁家放生的……也不怕人,六爷伸手,便跳到六爷手上去了,再放也不肯走,岂不是投了缘……”夏小满瞧那鸟通身雪白,长尾,头上一撮红毛,尾尖上有几根黑羽,瞧着俏皮又漂亮。
她只在小时候养过一回金鱼、养过一回街上买的小鸡崽,都是没养好,没几天就死了,从此便再不敢养任何动物,所以对于宠物知识是一无所知。这生活中的鸟类她就认得麻雀、喜鹊、鹦鹉和海鸥,因此瞧这雀儿,也叫不上来是什么。丫鬟们又哪里知道什么生物学科目纲门啊,问是什么鸟,便只回说“凤头红”,她也只得瞧个热闹吧,反正是麻雀还是鹦鹉跟她也没关系,又不是她伺候鸟的。
“刚才飞进来的?然后不肯走?”夏小满问她们。
她们忙不迭点头,道是方才爷去老太爷那边跟着放生祈福,回来刚到院里,这鸟就落下了。爷说别骇着它,只赶一下,让它飞了就是了。可怎么赶,那鸟也不肯走。爷伸伸手,那鸟就跳到爷手上了,空啄了两下,像找吃食一样。拿了笼子来,放了水和食,这鸟就自己进去了,吃饱了,也还不肯飞。爷便说,笼门一直开着,就这么养着它,多暂走了多暂算。
夏小满瞧那笼门果然是开着的,而那凤头红却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还很惬意,一会儿啄口水,一会儿磨磨喙,还自娱自乐呢,她不由失笑。常平街住的都是豪门大户,这鸟儿怕就是谁家一时xìng起,放生出来的。可这样的鸟儿都是自小驯服了的,只适应笼中rì子,你放了它,它在外面不知觅食,怕是要活活饿死的。这倒不是放生,是造孽了。
扶了年谅回房,详细汇报了宅子的事,小丫鬟奉上来新熬的羹汤与她暖胃驱寒。
甜白瓷兰花碗,海棠红釉匙,汤里小小的糯米团子挂着浆,光线流转,只瞧着便十分诱人。夏小满在熏笼边儿坐了,借着热乎气暖暖腿,小口小口尝着热羹,瞧着窗外那怡然自得的凤头红,心里叹了口气。
难怪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般rìrì里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下来,他rì便是开着笼门,可舍得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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