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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青春飞扬
    过年前四天,文辉急匆匆地赶了上来,怒气冲冲说董家想赖婚,文竹听了心一沉,就叫文辉慢慢说由来,文辉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文竹倒坦然了许多。

    因为整个事件董梅没参与,说白了还蒙在鼓里,是董三宝耍赖想退婚,故意抬高礼金吓退文家。

    文辉见哥刚开始听挺着急,结果自己越讲越急他倒反而越听越轻松,“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哥哥心里卖的什么药?

    “哥,董家太欺侮人了,我们该怎么办?”文辉恨不得扛着*包要与董家同归于尽。

    “‘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人势利贪财,有人坚贞爱才。大人为孩子着想,也无可厚非,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是哥的哥决不放手,不是哥的哥决不去强求。其实我与董梅早就有约定:待我们家的债还清,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说起来委曲了董梅,董梅从家境、人品,都是屈指可数,对我们文家更是不离不弃。这大概也是爱情的魔力吧,风雨更能验证爱情的成色,再多的困难也不过是一道道坎,跨过去就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文辉听完文竹的话,心里亮堂了许多,想起了早晨的事,顿时又埋怨起哥:“哥,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早晨上来,梅姐跟我打招呼,由于气愤我都没理她,这可惹她生气了。”

    “你没礼貌倒说哥的不是。梅姐不是小气鬼,你也不要放心上,改天回去赔罪不就完了。”说完文竹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两人相视一笑,愁云在文辉的上空散去。

    “哥,我看你遇事难得慌张,如此淡定,有没有秘笈啊?”文辉提出一个私人问题,看来很想知道结果。

    “不慌张是不可能的,但慌张于事无济。人不可能一直精神饱满,因此得常给自己打气,外人难以发现而已。娘说得对,只要有精气神儿,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文竹说的是掏心话,文辉听了点点头,内在胜过外在,内功又升了一层。

    今日是周四,没课,兄弟俩吃过晚饭,约定去天能大型超市门口去发传单。

    年距地球大概三天多的时间,但人们早就闻到了年的气息。街上的人要么是赶远路回家的,要么就是购年货的。

    代加工馒头的地方,热气腾腾,红点像花一样开去,馒头像中了奖的娃娃,祥和的气氛到处洋溢。

    街头张灯结彩,霓虹灯比平时多了些。吃年夜饭的人川流不息,饭店处处爆满,喜得老板的嘴巴近日根本就合不拢。

    商场,大卖场人满为患,钱换成年货,各取所需。这时的人们患上了饥饿症,购买力惊人,好多年货买到断货还供不应求。

    鞭炮和烟火也陆续登场,春节的序幕已经奏响。

    文竹与文辉站在超市的进出口处,面带微笑,像门童似的,见人就发,大多数人会配合,也有人拒绝。

    发着发着,文辉就轻轻嘀咕:“这要发到什么时候呀?手都快冻僵了,能不能扔掉些,反正没人知道。”

    “怕冷你就到边上热热身,绝对不可以扔掉,我们要对得起良心。人做事,天在看。有些东西,眼怕手不怕,你只要坚持,你就会享受到成功的喜悦。”文竹正色道,做人与做事一个理,贵在坚持。

    文辉不响了,一会儿去旁边呵呵手,一会儿来回腾空跃起,增加热量,传单继续发到陌生人手中。

    其实发传单做广告效果不是特好,也许是成本小,反正不是文竹考虑的事。

    文竹只顾发传单,见人就发,有时都没看清对方的脸,传单就发在人家手中了。

    此时一个女孩站在文竹前面,拿着一张传单,迟迟没有离去,文竹也没在意,只当换了个人,又发张过去,头都没抬。

    文辉感觉有点奇怪,用肩扛了下文竹,文竹抬起头,惊讶地叫了起来;“怎么是你,小小!”

    “老师,我还等你发第三张传单呢。我倒要看看你做事多专注,发到第几张你才肯抬起那高贵的头。”小小打趣道:“这位旁边的帅哥又是谁,比老师还年轻。”

    给她这么一说,文辉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我叫文辉,文竹是我哥哥。”

    小小虽然只有初二,个子却近一米六,一身黑色风衣在风中颇有几分冷艳,今天来超市购物,不经意间看到文竹兄弟俩。

    “非常感谢你对老师的工作支持,由于你的出现,今晚我大概可以早上一两秒时间回家了。”

    文竹的幽默逗得文辉跟小小哈哈大笑。小小去了一趟路边,跟豪车上的司机说了两句,那车一会儿就消失在霓虹灯的夜幕中。

    “小小,车去人留?你玩什么心跳啊?”文竹不解地问。

    “我留下来陪你们发传单,发传单的姑娘——余小小是不是一样光彩照人。”

    小小的造型乐得文辉笑翻了天,不是喜儿也不是茶花女,左手弯曲在腰,右手奔放向天,向天空攫取什么似的,头向前倾,右脚离地向后翻翘,风衣的带子随风飘逸,表情凝结在风中。

    “这哪是发传单的姑娘,应该是彩云追月,嫦娥奔月吧。”文辉忧郁的眼神有了光彩。

    文辉的恭维使小小芳心大悦:“看不出你挺识货的呀,你学过舞蹈吧?”

    文辉摸摸头,羞涩地说:“我小时候偷过桃。”

    一边学摘桃样,这下轮到小小笑岔了气。风中的笑声传得更远,快乐本来就是青春的一部分,青春无敌。

    也许好奇,也许新鲜,小小从文竹手中抢过一沓传单,干得相当起劲。而且脑子很好使,超市前每个车篓里都塞一张。小小的加盟,加快了进程,八点不到收工。

    年关也有好处,就像这次发传单,收入就是平时的翻番。据传过年河水都要涨三分,一晚挣了六十也不能小气,文竹买了三杯珍珠奶茶,七元半还到了六元,能省一元是一元。

    一人一杯,热气腾腾,小小喝了一口,味道挺浓,这恐怕是小小喝过的最便宜的热饮,但味道绝对是最快乐的那种,快乐像里边的珍珠,一口一个,源源不断。

    大家坐在栏杆上看着人来人往,指指点点,凭风吹乱华发。幸福的感觉有时很简单,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着路边的风景,与朋友说着一些有关青春的话,也许意气风发,也许无关痛痒。

    看看时间尚早,三人又转了一家附近的商场,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文辉碰到了心仪已久的运动鞋,大概是断码的缘故,打对折。文辉试穿了一下,不大不小正好,无质量问题,文竹毫不犹豫地付了钱。文辉提着鞋,兴奋过了头,问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小提议去酒吧,她请客,文辉情绪高涨,竭力附和。文竹想文辉和小小都是学生,那种地方不去为妙,就借故明天有事,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小小倒也不执着,就打了个电话,没多久豪车又显身了。

    “老师,请上车,送你们回去。”

    对于小小的邀请,文竹说:“谢了,我们有车。”

    小小惊愕地看着文竹:“你们有车?在哪?”

    文竹指着路边的一辆自行车说道:“就是它,‘拿破仑’牌,限载二人。”

    刚才小小插的传单像旗子一样在车龙头前飘扬,小小明白了,想笑却没笑出来。拒绝有许多种,诙谐算一种,各保面子,不伤尊严。

    小小挥一挥手,真诚地告别:“老师,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教会了我许多。以后有这样的机会,叫上我,让我多放飞几次心情。”

    此时,文辉却节外生枝:“小小,让我上去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并用恳求的眼光看着文竹,谁都有虚荣心,好奇心,文竹没有理由阻拦。小小打开车门,文辉上去坐了会,心满意足地下了车,后来才知是七字头的宝马。小小摇上车门,绝尘而去,车内车外,两个世界。

    文竹骑着车,文辉坐在后面,穿梭于大街小巷,两人引吭高歌,不着调,像那鼓儿,破了一个致命的口子,怎么敲都是破声音。不至于引来狼,倒是驱走了寒。

    文竹问文辉坐豪车的感觉,文辉像猪八猪戒吃人参果一样,说不出所以然,反而说哥你骑车太颠,屁股都震得生疼。

    文竹一生气,兄弟俩换个位,文辉是站着骑的,速度快了许多,却像蛇一样游走,遇风还有点飘,时不时有撞上树或栏杆的错觉。

    两人一路放歌到厂,厂里依然机器隆隆,上夜班的人在忙碌。门卫穿着军绿大衣靠着取暖器打盹,见是文竹,眯着的眼迅速闭上继续打盹,仿佛梦里有金条等着他去捡拾似的。

    在宿舍的床上,文辉还在试穿新鞋,还要文竹发表意见。

    文竹窝在被子里懒得理他,突然文辉无厘头地抛出一个话题:“哥,我们什么时候买得起那豪车?”

    这个问题远得可以放在火星上,不着边际的东西文竹很少考虑,就随口应了声:“三百年。”

    文辉见哥不感兴趣,也便没了声。双手交叉放于脑后,轻轻靠在墙上,头顶是张曼玉的青春玉女像,两眼却死死地盯住对面墙上的“荷兰三剑客”发愣。或许是在思索驾豪车的人生,或许是小小的青春,或许是更大的梦想,心潮澎湃,难以入眠。

    腊月的早晨,谁都想在暖乎乎的被子里多呆一会儿。差五分就是七点,同样的钟点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对于勤快人来说:准备起床;对于懒惰的人来说:还可以眯五分钟,一眯往往过了头,手忙脚乱的事就来了,衣衫不正是常事,纽扣扣错也视而不见,早饭不吃也难免。

    文竹属于勤快之人,其实是无法子,上班是头等大事,住在宿舍再迟到那实在丢人。看着文辉的睡相,文竹空有羡慕,给他留了早饭就去上班。

    今日的事忙得人够呛,又是发年终奖,又是发水果福利等。年三十放假,大概明天小年夜就有人起程。钱不多,员工却盼着,因为已在计划中列支,早就等不及了。

    今天恐怕是文竹进厂最忙碌的一天,其实财务科的人都如此,全体出动。发水果其实是发的气氛,一箱苹果,一箱橙子,东西不多也不值钱,就是给人一种喜庆的过年感觉。

    文竹还记得小时候分鱼的场景,与董家湾分清的鱼堆在空旷的社场上,由队长指挥,会计计算,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在盼着。

    鱼的总斤数除以全村总人数,算出每人的份额,然后根据每户人数得出每家分的份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挺费事。鱼有大有小,品种不一,有的鱼还在跳跃,弄得小孩跟着欢呼。有人上秤,有人用刀分切,有人核对,分成百来堆,相同的份额排一队,标上堆数码。

    为了公平起见,相同份额的人家还得抓阄,省得有人说这好那好,抽到不满意的份额,只怪自己手臭,怨不得他人。“阄”是用稻草做的,长短不一,抽的时候一端齐平,另一端在抓“阄”者手中看不见,不许言语。

    猫是闻不得腥的,每堆总有些零头,或头或身或尾,那腥味更重,风一吹,猫就“咪咪”地不请自到,在人堆里川流不息。

    人不得不分心去赶,总有幸运的家伙,叼着就跑,窜上屋,尝着美味。叼去的都是小块,队长最多骂二声:“二狗子,看紧点。”也不会太多计较,分好以后再叼走那是个人的事。

    就这点事,也得忙碌大半天,大家围在一起,由于年底喜庆,也不刻意时间的流失。

    文竹与文辉跑来跑去当看客,文辉一边跑一边兴奋地说:“有阿乌吃了!有阿乌吃了!”奶声奶气的,可爱得很,引得妈妈抱着带奶香的文辉亲亲,文辉那时三岁不到的光景。文竹也不在乎文辉的得宠,拿着鱼尾巴在逗小猫玩。

    小年夜早晨,文竹去办公室报到一下后,与文辉一起下乡。远的人先走,近的人留守,这是工厂不成文的规矩。厂门口彩旗飘飘,烫金的“春节”两字挂在厂门上,同事们彼此打着招呼:来年再见。

    工厂放八天,春节是每个中国人的心结,哪怕再远也得回家,因为家中有份牵挂。

    这几天的中巴车生意特好,车车爆满,归乡的游子一批又一批。中巴车个体老板自然乐开怀,这几天的车价不再统一,上午一个价,下午又是一个价,大年夜涨至十元一票甚至更高。

    上车人除了嘀咕两句,也不太在意,只想早点到家。车少人实在多,嫌贵你可以不上,中巴车老板那几天就是牛。

    平常开着车在市区像乌龟一样爬着兜客,现在人满满的,一路飞,多跑一趟那利润是平常的几倍啊。上车想找个座位,那是妄想,除非是始发站上车,那还得看你眼疾手快呢。不把你挤成相片,有个站脚的地方你就偷着乐吧。

    车上的乘客不愿再上人,车下的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就带他一个,一旦上了车,他就跟车上人心理一样。中巴车老板当然多多益善,恨不得有悟空的本领,把人吹小了去,一直到菜籽般大小,一车就可以载一座城,呵呵,没几天就富可敌国,不过是幻想罢了。

    天寒地冻挤挤也不会汗流夹背,只是有些难受,甚至旁边人的呼吸你都能感觉到。

    如果对方有口臭,想逃离却无法,只能尽量扭远脖子,时间稍长酸疼不已,便恢复原状用目光对着那人。那人到好,闭眼养神,其实日子也不好过,一个大男人扭成S型,要不是扶手,早就倒了,见这样心里自然平衡了许多。

    这样的车连扒手也不愿上,因为实在没空间施展手脚。上车的人都有些物件,大的或小的,也许有的已经伴在主人身边上千里,磕磕碰碰难免,打个招呼一笑也就解了。

    有人说乘火车还要挤,挤上去已不易,进了封闭的车厢,混合的味道实在难闻。有时双脚根本就着不了地,大都悬浮着,悬浮列车大概是这样来的。

    回家团圆前得受一番罪,憧憬着美好这罪也就轻了,值了。

    春运这一块交通部门从来没有彻底解决好,还好百姓从来也没指望他们,有些东西也许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会解决,就像人的成长一样,儿童到青年不是一夜长成的。

    人多了安全自然成隐患,然交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了好处再去得罪人家,还得遭乘客奚落,不值。只要不出事,相安无事,出了事也就多遍新闻报道,某些人降降职,罚罚款而已,来年还是继续。

    文竹与文辉好不容易挤上车,每人八元,安顿好年货,也不言语,像茶叶在水里泡着,却动弹不得。只求快点到站,最好是火箭的速度。

    当售票员叫到站时,兄弟俩迅速下车,车罐里一秒钟都不想多呆,让车上的人继续受罪吧。狠狠地吐口气,舒缓下四肢,兄弟俩拿着东西径直去了董梅的店。

    店里同样忙得不可开交,有人取衣,有人试衣,有人稍作修改。文辉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也许董梅早忘了此茬。

    见文竹兄弟俩进来,董梅用目光交流一下,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文竹见其忙碌,也不多话,乖巧地坐在一凳子上,文辉立在门口向外东张西望,街头人群涌动。董梅趁空隙喝了几口茶,同时向文竹招了招手,文竹本有话要说,立身踱了过去。

    “阿梅,我有话要跟你说。”

    “文竹,我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相同的话,两人微微一怔,相视一笑,算是对心有灵犀的奖励吧。

    “你先说。”谦让的话语又同时响起,两人乐了,不觉深情热望,情素涌动。默契像枝上的两片对称的叶子,你就是我的另一半。

    文竹觉得两人说的大概是一个话题,既然双方都已知晓,现在一时半时说不清,不如晚上等制衣店打烊后详尽地谈一下。董梅也是这个意思,两人一拍即合,约定晚上文竹接董梅。

    恋人的一眼胜过灵丹妙药,董梅近日的肌肉酸痛和疲劳随着笑声飞出体外,全靠意志在坚持着工作。现在好了,精神焕发,神情欢愉,远离颓废,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原来爱情是这么的奇妙,哪怕是一秒钟的微笑,都能让人的精神面貌有质的飞跃。

    “女为知己者悦”,想来也是真理。看着董梅一如既往的样子,文竹为自己的小心眼脸红,自私地认为董梅有点变心,实际毫无道理。随着几个眼神的交流,文竹自私的小心眼转眼抹平,欢腾的心在幸福的后花园里徜徉,地球仿佛就是围着文竹一个人转。

    这时又来了一拔人,师徒三人又忙得不亦乐乎。文竹见自己帮不上忙,反而碍手碍脚,便与文辉去街头转了一圈,买点春联、“福”字之类的小玩意,装贴门面。

    回头借了董梅的“小毛驴”,兄弟俩扬长而去,风中传来董梅的声音“晚上早点来”,似乎离开文竹那疲惫又会袭来。文竹在风中“嗯”了一声,拖音已在几百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