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皇帝一声闷喝,大殿就安静了下来。
吵又有什么用呢?
说得好像他们一个不高兴,就能向西域发兵似的。
毕竟祁王是他唯一的弟弟,杀他有悖天下道义,得有个理由才行。
有了借口,还要有这个实力,西域精兵三十万,亦不是他说动就能动。
事已至此,他心里只指望着西域能闹一场内乱,消耗祁王的实力,然后用祁王抗旨不尊为由,再发兵讨问。
皇帝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羽林将军。“败了?如何叫败了?”
“回禀皇上,羽林卫未能遣送祁王殿下回京,在路上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不仅逃了,还杀了羽林卫?
羽林卫象征着皇帝,羽林郎一出手,便没有无功而返过。
反了,祁王真是反了!
诸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但见皇帝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也无人敢站出来再对祁王口诛笔伐。
心里只恨啊,皇帝为何如此胆小畏缩。
西域精兵再彪悍又如何?中原富甲天下,还能怕他们这些外藩鞑子?!
大殿里沉寂了一阵,皇帝的声音又再次闷闷的响起。
“是祁王亲口抗旨不尊么?”
那人额头汗滴如雨,闻言犹豫了一下,“不是……羽林卫没见到祁王。”
“没见到祁王?”
大殿里又议论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跪在地上的人又微微颤颤的道:“具体情况,微臣也不知。但信中说,羽林卫探得祁王人马的去向之后,就在盟河等待王爷尊驾。谁知……那队人马却说自己是走商的,亦不承认队伍中有祁王。”
“这是狡辩!”
“对,不是祁王府的人马,让羽林卫搜便是,哪有跟同羽林卫动手的道理,这不是心虚这是什么?!”
皇帝食指和中指不自觉的抠在龙头的眼珠子里,他的这个弟弟年轻归年轻,做事却精明老道得很。
顾扶威为人绝不圆滑,甚至算得上尖锐狠戾,但棘手就棘手他太过诡谲多变,总也掐不到他的死穴,便只能继续任由他猖狂。
皇帝捏着鼻梁骨,”可有抓得一两个商队里的人?”
“未能,对方的人见逃生无望,都当场自刎了。其余人四散撤离,但分散得太过零落,羽林卫追无下落。”
“堂堂羽林卫连几个商队的人都搞不定,朕养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微臣已经下令让各个驿站严加盘查了,羽林卫亦在盟河附近的小道都安插了眼线。”
“滚!要是在祁王入关之前未把朕的旨意带到,你们就全都提头来见!”
“是……”
————
离盏迷蒙的苏醒,发现自己趴在一人的腿上。
她揉揉眼睛撑起来,见顾扶威就坐在她旁边,穿了身极其普通的夹棉长袄。
那长袄是素面的,材质还是可以,但上头有几朵旧样式的祥云秀样,又是藕色,难免看着有些陈旧。
若是换成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来穿,就跟那蔫黄的酒醉鬼似的。
但穿在顾扶威身上……啧啧,该怎么形容,那就泥盆子里坐观音,化朽成仙了!
而自己身上呢?还是那件顶好的袭衣。
离盏转过视线,他二人的对面,两双晶亮亮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她俱不认识。
”哟,姑娘醒了啊!”望着她笑咪咪的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妇人,就坐在她和顾扶威的对面,中间隔了张四方的小案几。
老妇人旁边还有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跟顾扶威年岁差不多,但气质比起来却稚嫩不少,离盏瞧他一眼,他便立刻低下头去,只露两只通红的耳朵。
那老妇人笑着跟顾扶威说,“我活了半把的年纪了,公子这样出挑的容貌真是第一次瞧见。按理说,相公生得俊俏风流,该是做娘子的百般迁就才是。老身却见公子对着姑娘百般呵护,搂着她整整一晚上,动也没动,生怕把她吵醒。老身就猜啊,这姑娘定然也生得漂亮极了,否则公子怎会当宝贝似的护着?”
老妇人兴冲冲的说完,又面朝着离盏,上到眉毛下到嘴的细细欣赏着,“哎呀,果然是个美人坯子,真是登对,真是登对啊!”
“祖母……”
”怎么,人小夫妻长得好看,我夸夸还不行了?”
小夫妻?!
离盏两腮各飞起一团红霞,伸手指着顾扶威。“什么时候我们成……”
顾扶威抓住她的手一把摁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抬头,笑得自然而然。
“能得长辈赞誉,晚生心悦不已。”
“你看,我就说,哪有人会嫌弃别人夸自己娘子貌美的,等你往后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姑娘,听见旁人夸上个一句两句,你就得把下巴抬上天去!”
离盏还要小声质问,谁知胃里突然一阵翻腾。
“呕!”
……
“哎呀祖母,你快别说了,人家娘子还在害喜呢,听你在这儿絮絮叨叨的不心烦啊。”
“快,快停车!”老妇人叫停了马车,连忙催促顾扶威:“快扶你家娘子下去歇口气,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千万要小心着,我瞧你家小娘子的面色白的,真叫人疼。”
“多谢夫人。”顾扶威恭恭敬敬的向她揖手,牵着离盏下了马车。
她由顾扶威将扶着走到路边,离盏也顾不上自己头晕眼花了,张口就质问他。
“他们是谁?”
“商队,正儿八经的商队,做布匹生意的。”
“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我见你情况好些,便用两张银票混进了商队里来了。”
“那我们怎么成了夫妻?”离盏一脸通红。
“不然呢?兄妹?你我又长得不像。”
“又不是同胞的,不像又如何?”
“盏盏去过外地,不知长途跋涉,最忌讳路上有人添麻烦。我二人衣衫不整,狼狈逃出,若不说是夫妻,人家会以为咱们是私奔来的。到时候家里人找来,商队要受牵连。”
“那害喜又是怎么回事?!”
“你昨夜吐人家一车,人家难免有些嫌弃,我便只能说你是在害喜,人家才能多多体谅。”
“你……都是你有理!你把我名节全毁了!”
一记秀拳往他胸口锤去,稳稳被他接住。
想倒退,抽也抽不出来,看他一脸坏笑的低头,她忍不住又一拳朝他脸上砸去。
更好,两手一起抓。
“都说有身孕的女人脾气不好,盏盏是大夫,倒是深谙此理,演得颇像。”
“顾扶威你……”
“嘘,想把羽林郎都招来么?”
离盏顿住。
他攒着她的两只手腕,朝前走,他走一步,她便只好退一步。
”叫夫君。”
“夫……”
夫你个大头鬼……根本叫不出口!
这样的绝色对男人看看便好,真成夫君,谁招架得住啊。
“你放手……”
“你不叫,我不放。”
离盏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又脱离不了,两人跟打太极似的揉来搡去。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你好歹西域堂堂……一男子汉,竟然靠武力威胁我一个小女子。”
“小女子?”顾扶威唇瓣落在她耳边,“能让东宫一夜哗变的能是小女子?”
“你……”耳朵跟被烧红的铁叉烫了似的,”你不松我喊了啊?!”
“你喊呀,夫君碰碰你,你这小娘子还到处喊?”
不要脸!
硬得不吃,离盏只好用软的,换了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真的手好酸了。”
”乖,练习一下我就放了,我也是担心你待会叫得不真,让人家起疑。”
他坏笑愈盛,软得亦不吃。
她渐渐低下头,咬唇半天,“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