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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使臣
    刘备奢望着取得汉中为基业之后尚不与邓季、刘表两家交恶,却不知自家占汉中,便是挡住司州道路,邓慕安翻脸只是早晚而已。
    刘备才入主汉中,邓季已将使者遣出,准备向他讨要南阳郡。
    司州使者前脚出河南郡,朝廷天使钟繇又到汜水关叩关请入。
    天子自奔出雒阳去,曹操又因子侄之恨,对邓季仇视,设立在兖州的大汉朝廷与司州之间已再没任何往来,且邓曹两军大战方过,此时突然遣使来,是何道理?
    天使到来,邓季、田丰等尽疑惑,不过到如今的状况,连田丰也不会再对天子大义有过多奉承和幻想,虽不至于拒之门外,上下却俱未出城远迎,只遣一屯黑铁卫至汜水关将其等引入雒阳便罢。
    历史上,天子对于勋高的大臣,很多时候都赐九锡以表殊荣,古文中“锡”通“赐”,特赐某人可以享用皇家物品的意思,九锡就是九种皇家用物,虽有规定,实际赏赐的时候却并不固定,多为衣冠、车仗、虎贲甲士、斧钺、朱户、乐器、祭祀用酒等物,赏赐的形式远大于物品的使用价值。而实际上,真正的忠臣为了避嫌,往往推辞不肯接受,比如诸葛亮;有史记载接受九锡的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桓玄、南朝宋齐梁陈四位开国皇帝、李渊等人,又绝大多数不被认为是忠臣,到唐朝以后,九锡倒成了篡逆的代名词,很少再有赐下。
    而汉末这个时候,九锡的含义还没改变,但天子本不愿册封邓季为秦王,曹操以极强硬的非正常态势才取得册书,封王之外没再多事提赐下九锡殊荣,天子自然也不会再提。故而这次虽准备册封的是非常特殊的秦王王爵,钟繇一行却未带九锡之物。进入邓季治下时,只有寻常的天使仪仗,并不怎么惹人注意。
    之前钟繇曾随天子暂入雒阳,与田丰、邓季等见过数次面。待其等入卫将军府,邓季也只以宾客之礼相待,田丰、田畴之外,招徐庶、徐晃、张辽作陪便罢。
    乱世如此,钟繇本就是受命来示弱的。对方不给汉室天使更多尊重,他也无法计较什么,只得板着脸道:“某受天子与曹公令而来,共有三事告于卫将军!”
    邓季正容道:“季洗耳恭听!”
    司州上下无视天使,钟繇也不按常理出牌,不顾眼前只数人在,场面太过寒酸,从侍者手中接过册书,并不宣读,顺手便递给袖手在旁的徐庶:“第一事。卫将军匡扶汉室,功高劳苦,天子欣慰,特裂宗祀之土,册封将军为秦王,以永镇关中!”
    只这一声出,如此意外,田丰、徐庶、邓季、徐晃、张辽、田畴等皆愕然失色,视线尽转到徐庶手上去。
    徐庶方知手中接的乃是册文,顿时觉得烫手。又不能丢弃,急返身双手持献给邓季。
    祭祀社稷的太社(注)为天下纳贡的代表国土的五色土建成,封诸侯之礼,便是天子从五色土中按方位裂出对应的泥土。如东方为青土,西方为白土,南方为红土,北方为黑土,中央为黄土,上面先覆盖一层黄土。再以白茅包裹,赐给受封者,表示受封者自此镇守一方,可以如天子祭祀太社,所以叫裂土封王,或裂土分茅、赐茅授土。
    此外,封王的诏书叫册文,除册文外,还要赐下印玺,这才是全套册封!
    所以,邓季发蒙着接过册文后,钟繇又从身后使者手中取来木匣,将白茅黄土包裹着的白土、印玺分别取出,又随手递给田畴、徐晃。
    自家主公能被汉室天子册封为王,而且是最为尊贵特殊的秦王,无论最终接不接受,无论曹操、朝廷是否另有图谋,无论当前场面如何难看,总是对自家实力的一种认可,智者如田丰、徐庶等,心中都先一喜,才再去思考这背后曹操、天子的意图。
    反倒邓季来自后世,对加于其身的荣光和羞辱看得并没本时代人那么重,混到这个时候,地盘都是抢来的,人马都是拉起来的,并不关天子、汉室多少事情,自家势力强大才是乱世中的保障根本,而且早晚或得机行“涂高事”,天子再贬他做雒阳令,又或册封他为秦王,其实并无多大影响。之所以发蒙,乃是因为事情突然,还有些不能理解。
    汉室多少年没再册封过异姓王了?对于这突来的消息,众人皆震惊,几个呼吸之后,还是田丰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开口阻止:“且慢!”
    又在邓季身后低声:“速辞还!”
    听明背后田丰之语,邓季便不再想其它,先依言行事:“季便微有薄功,亦岂敢受此!”
    便将手中册文与田畴手中茅土、徐晃手中印玺一起奉还给钟繇身后的侍者。
    实际上,自从儒家文化独霸华夏以来,受封者与被人劝进篡位的人一样,为了表示谦虚,即便心中千百个愿意,都要先固辞一二,不管邓季最后是否接受册封,这第一次一定是要退还回去的。
    这本是意料中事,待侍者们收回物什,钟繇才再开口:“第二事,曹公欲换归荀公达、朱文博、吕子恪三人,不知司州需何物,方允此事?”
    前番大战俘获的三名兖州文武,宁死都不降司州,用来与曹操换些实利确实更划算。
    只是如今曹操治下,能有什么是司州看得上的?
    徐庶知此事亦不适合当场给出答复,主动发问:“第三事如何?”
    虽然令邓季等吃惊意外,但最后一事才是此行关键。到此时,钟繇终于苦着脸,显示弱势之状:“前曹公因子侄小恨,起伐司州之意,反兵败于河南,此违天意民心不知顺逆之故,今知过也,终日甚悔其行,只欲与卫将军重修旧好!然河北袁绍、江东孙策闻曹公新败,皆欲趁虚而并之,袁孙渡江河共犯,兵威难挡,曹公势已孤穷,军不足用,特使某为中人,为两家和解!若得卫将军不计前嫌,曹公当遣子入司州为质,此后甘为属臣,再不复叛!只求战起时,能得司州一二军往救,感激涕零也!”
    徐庶不信,疑问:“江东民稀,且尚与刘表死战,孙策当无力渡淮。曹孟德于天下行九品世家法,闻往投者甚众;前孔融入朝,又得北海军为用。前袁军亦挫于上党,得此等补益,竟不能自守乎?”
    钟繇摇头:“九品法虽善,时日未久难得其利;北海军中本多贼辈,孔融入朝,先散近半,曹公所得不多。诸公不知,为南北二敌,除此等外,曹公尚新募军士两万,只是未得演练历战,甲胄刀兵俱缺,并不堪大用!孙策虽尚与刘表战,然近日得两万山越相助,军力大盛,故北取之心尚不息,屡遣军渡淮探徐豫虚实!袁本初亦于河北遣信使不断,诱兖州文武北投。今曹公营中上下惶恐,袁孙任其之一犯境,其地恐旦夕既易主也!”
    此番话中虚虚实实,邓季离得太远,连九江、广陵二郡是曹军主动让出都难得知,更不用说孙策是否得山越襄助的确实消息了。
    曹操其实只要司州上下疑惑观望,待与袁绍战起,军马不扑出汜水关去争胜果即可,并非真要讨一支援军去,且司州四军损失惨重,又有西凉未平,应援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
    众人一时难辨真假,都无法开口应接,田畴便先想办法转移话题:“前于雒阳,足下尚为天子近臣;此番再会,语中只言曹公如何。畴竟不知,公今为天使耶?曹臣耶?”
    这个问题立即让钟繇面红耳赤起来,犹豫一会后方自辩道:“某与曹公同为朝臣,相交为友,故愿助力一二!”
    勉强解释一句,见邓季、田丰等还是一个个不开口,钟瑶再将话题转回,“努力劝说”道:“曹公若败亡,袁绍南下,又或孙策北取中原再合讨荆州,皆不利司州也!两家正唇亡而齿寒,为卫将军计,正当弃前嫌,往遣援军!闻司州卒兵甲器戈兵与诸侯尽不同,将军便不肯发兵,亦为曹公求得借司州前战所获甲胄、刀兵为用!”
    之前与曹操、袁绍交战,邓季确实缴获大批卒兵用不上的盔甲、兵器,但是宁愿分发给治下少年郎们操演武艺,又或放在仓库中发霉,也不会送给兖州曹操。
    钟繇此讨又无人应,场面已僵,田丰只得截断道:“诸事体大,皆不可轻决!钟元常且先于客居歇息,待吾等商议一二日,再给答复,如何?”
    钟繇:“敢不应命?只求卫将军速决!不得答复,某誓不离司州!”
    钟繇便在雒阳先住下,此后隔二三日便往卫将军府去拜访求答复,司州上下还未计议定,邓季只称患疾,连推脱不见。
    待司州遣出的使者赶到汉中,开口讨要南阳,刘备要待汉中安稳起兵入蜀,不敢与邓季彻底交恶,只能应允,不过也提出条件,愿随简雍迁往汉中的南阳民,不得阻拦。
    消息传回雒阳,邓季、田丰同意,之后令徐晃领荡寇军南下,简雍让出宛城,带着动员起的十余万大族人口、军士家小等,先到顺阳,等待刘备遣船只来接。
    而这个时候,凉州贾诩平叛也终于有了结果。
    注:太社,君主祭祀山川、谷物的场所、祭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