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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在无数雨水的映照之中,仿佛有无形的幻影覆盖在尘世之上,透过那瞬间无数稍纵即逝的雨滴,便能窥见数十个巨人一般的幻影。
来自地狱·龙伯之国的巨人们手持吊杆,自另一个深度之中,向着现境甩出了自己的钩锁,于是,足足有起重机吊钩大小的鱼钩穿越了边境之间漫长的距离,降临在现境之上,勾住一栋耸立在市郊的孤独大楼。
就好像钓取巨鱼一样,拉扯。
随着无声的怒吼和咆哮,整个大楼连同周边地区,都被垂钓的巨人们扯入了独立的边境之中,残存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了幻影。
紧接着,随着领队女子的轻描淡写的响指,恐怖的飓光自指尖迸发,火焰凭空浮现,化作浩荡的龙卷,冲天而起,恐怖的力量在瞬间将大楼的表层撕裂,露出其中无数的陷阱。
“通路打开了,快快快!!!”
随着领队的命令,社保局的升华者们扛起了大盾,迎着无数爆炸冲进了大楼之中,只听见不断地轰鸣声响起。
不知道有多少阴毒的陷阱被触发了,不断坍塌的声音响起。忽略了所有阻挡的墙壁和陷阱,突入的队伍向前狂奔,直冲核心。
争分夺秒。
进入边境之前,后方的指挥部已经传来消息,直播提前开始了,没有时间再给他们去磨蹭。
身披明光铠的升华者骑乘着巨马,一马当先,横冲直撞。
可令他们诧异的是,等待他们的只有这数不清的陷阱,虽然危险,可是却丝毫没有人阻拦。所有救援的人顿时心凉了半截,绿日的人早已经撤退,这里说不定已经人去楼空……
“快点快点!”
身披甲胄的升华者怒喝,扯起缰绳,那半透明的巨马就是一件边境遗物,随着马身的抬起,铁蹄践踏而下,雷光和轰鸣迸发,气浪席卷,笔直向前,将挤压而来的迷宫墙壁尽数撕碎。
“我来我来!”
一片混乱之中,原照兴奋地跳起,一马当先地踩着墙壁上的凸起,近乎逆反重力一般地顺着墙壁向前,队友竟然阻之不及。
然后在炸药爆发的气浪里被掀起。
灰头土脸地落在了地上,剧烈呛咳,帅不过三秒,不知道哪个理发店的tony老师给染的头发变成了爆炸头,脸上也一片漆黑。
狼狈无比。
“小孩子捣什么乱呢?”
领队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让他到后面乖乖呆着去,向前挥手,一道焚风将最后闸门烧成铁汁。
恐怖的温度随着刺鼻的血腥味一同扩散开来。
又兴冲冲跑到前面去的原照几乎被呛了一个跟头,旋即那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墙壁的粘稠血色。
“完了。”他愣了一下,回头问:“末姐,那个娘娘腔不会已经凉了吧?”
“会说话就多说点。”
末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又甩手拍在他的后脑勺,指尖挑起,燃起一道火光,率先走进了洋溢着刺鼻血腥味的黑暗里。
触目所及,是宛如地狱一般的惨状。
就好像走进了屠宰场那样。
“妈耶……”
跟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原照愣了半天,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凉了凉了!
惨成这屌样,这得真凉透了……
想到自己壮志勃发雄心勃勃参与的第一次行动就以失败收尾,他顿时就有些无奈了起来,心里一阵萎靡。
怎么搞的?
按照规律不是应该先大战个三百回合,然后虎躯一震,那个娘娘腔纳头便拜么?怎么三百回合还没战就死了?
没办法,谁叫那个小白脸这么弱的,救不到他也怪不了原大少来得晚啊,这么弱鸡,哪儿来的勇气跟表姐表白的?
他拖着自己的枪,有气无力地向下,寻思着至少给那个讨嫌的家伙收个尸——虽然有些不自量力,但至少说明他还算挺有眼光的嘛!
呐,看在你跟少爷我同病相怜的份儿,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出个火化套餐的钱……
“让我看看,在哪儿呢?”
借着末三的火光,他探头进了地下室里,在流溢的血和尸骸之间,倾听到了隐约回荡的痛苦呻吟。
紧接着,窥见了黑暗中那一双缓缓抬起的碧绿眼眸。
“我操,鬼啊!!!”
他平地一崩一米多高,下意识地挺起枪就想往前捅一下,紧接着,被莫三没好气地踹到一边:“鬼个屁啊!别一惊一乍的好么?社保局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原照的脸都吓白了,整个人缩在末三的后面,手指颤抖地指着地下室的尽头,“他、他、他……鬼!”
呲!
随着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那几根被血浸湿的火柴终于燃起了一缕火光,照亮了地下室里惨烈的模样。
如同被飓风蹂躏而过那样的,满地狼藉。
在粘稠的血色缓缓地自墙壁之上滴落,汇聚地上蔓延的血泊之中,苍白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上,彼此重叠在一处,就成了臃余的塔。
自稍纵即逝的火光中,展露出模糊又狰狞的轮廓。
可令人震惊的是,在这惨烈的血色之中竟然生长着一丛丛纯白的鸢尾花和野草,就好像自逝去的生命中所萌发出的奇迹一样,如此的美丽。
就好像闯进了恶鬼在山中的巢穴那样的。
原照被那种刺骨的寒意所震慑,僵硬在原地。
可紧接着,他看到那个肃杀的人影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忽然瘫在了椅子上。
“妈耶,吓死我了!”
槐诗庆幸地擦着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我还以为绿日又杀过来了呢……”
“我可想死你们了啊,同志们!”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槐诗就带着得救的神情扑了上来,好像终于盼到了救星那样的,和他们一个个热情地握手,几乎感动地热泪盈眶。
“你们是不知道哇,这鬼地方连个门都没有,出没办法出去,吃没吃的东西,别说厕所,想抽个烟都找不到打火机……感谢天文会,感谢社保局,同志们辛苦了!”
末三被他握着手,常年冷酷地面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忽然感觉到一阵奇幻。
这是什么鬼!这是你被绑票了,还是你孤胆英雄一个人杀进绿日的老巢灭了他们满门啊!这还要救援队干嘛啊?
什么时候天文会的干员都这么能打了!
她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那个来求援的死胖子怕不是在耍我们!
“达瓦里希,请坐!”
“达瓦里希,抽烟!”
“来,达瓦里希,嚯阔落!”
等他们反应过来,手里已经人均被塞上了一瓶冰镇快乐水,然后就看到槐诗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角落里,拖着两个还在喘气儿地家伙跑过来,送到他们面前。
仿佛老农一般,憨厚又豪放地微笑。
——看啊,达瓦里希,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俘虏,活的!
“……”
所以说,这里究竟有我们什么事儿吗?
绑匪都被你杀光了,我们来接受一下胜利成果吗?
末三的嘴角抽搐着,看着那一张充满沙雕力的笑容,忽然感觉到一阵茫然:这究竟是什么鬼啊?
一片其乐融融、社保天文一家亲、警民鱼水情的见鬼气氛里,末三察觉到了角落里发呆的原照。
“原照?”她有些担心少年的状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原照如梦初醒地抬头,呆滞的表情上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出去冷静一下。”
说着,少年有气无力地拖着自己的长枪,转身离去了。
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穿过了一路上的残垣断壁,最后,呆滞地坐在了大楼外面的台阶上,苍白的表情吓坏了赶来的大表哥。
“这是怎么了?”大表哥错愕地看着他,“你没事儿吧,原照?”
“我、我没事……”
原照僵硬地笑了一下,表情却好像是已经忍不住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不能哭,原照,不能哭,一旦哭了,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永远失去了。
可是……
屈辱的眼泪还是忍不住从脸上流下来。
不论如何,都难以驱散铭刻在脑中的那一幕场景。
在黑暗里,随着火柴的抬起,被点燃的烟卷。
那一双在明灭的火光中被照亮了的漆黑眼瞳,还有那一张哪怕染着血痕也依旧堪称惊艳的俊美面孔。
漆黑的长发自他破碎的衬衫上垂下,落在血和白色的花丛之间,便仿佛消融在那一片在黑暗中渐渐模糊的色彩中去了,难以分辨。
那是纵然再如何惨烈的背景和再如何狰狞的血色都无法掩盖的庄重和肃冷。
就好像看到在天堂的光芒中回头向恶魔比出中指的驱魔人,为了一条狗杀光一整个黑帮然后又杀了一整个黑帮的杀手,头戴墨镜身穿黑色风衣行走在子弹时间里的神秘黑客……
此时此刻,年仅十四岁的原照忽然有了一种深刻的领悟——有些比赛可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而自己……已经败了。
输在了起跑线上。
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
原照悲愤地仰天长啸,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明明都是升华者,为什么他会那么时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