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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破屋
    旌旗漫天,狼烟滚滚。军容不乱的四万大军逶迤而来,立时给山阳县城带来一丝惊惧恐慌的气氛。

    刚被曹军攻下的山阳县城百姓,带着有心底发出的惊惧眼神,望着远处那写着‘曹’字的大旗,纷纷后退不已。不少百姓更是悲泣哭喊,似乎面前来临的不是军伍战旅,而是一群刚从地狱里苏醒的魔鬼。

    “他们又来了!”一村民大喊着,急忙跑回家收拾起了行礼,似乎再迟一步,就会立刻变为一具尸体一般。

    “我们快藏起来吧!”又一村民急声大喊,对于之前夏侯渊虎豹骑的惊惧印象,使得村民对那身穿朱褐色战袍的将士,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曹军已经飞掣出一员斥候,赶至村民面前喝道:“司空大人有旨,欲去一民宅探视,不知哪位高老迎接?”

    众人闻言,彼此惶惶对望一眼,均感到了一丝不可置信。虽然这个请求很有一番体恤民情的意思,但众人却不敢同曹操那般握着生杀大权的人物接触。生怕一句不小心,便说错了话,连累众人。

    而那斥候等了一会儿,发现众人均是闭口不应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再度开口喝道:“若是无人迎接,司空大人怪罪下来,休怪某保不得你们!”

    这时,一名老者上前,躬身开口道:“便来小老儿家中吧。小老儿无儿无女,更身无牵挂........诸位高邻若是信得过小老儿,就让小老儿代诸位高邻恭迎司空大人吧。”

    众人闻言,俱是感谢那老人的挺身而出。而斥候得了准信,也未再说一言,驾马便回去复命了。

    曹操进屋的时候,眉头便皱了皱,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这老人的屋子,实在太寒酸凄惨了:老人住得是低小的茅草屋,进入后就光线暗得对面看不到人。风稍一大,整个屋子都似在摇动,草屑灰尘簌簌而落。那老人五十多岁,除夭折的六个儿女之外,活下来五个儿子。可三个死在土匪劫掠当中,一个小时被不知被人给拐骗到了哪里,还剩一个,却被阙宣乱贼抓了壮丁。这个时候,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老伴儿前些年的时候,便悲痛欲绝过早死去了。留下老人孤苦伶仃一人,只靠着乡民的接济和几亩薄田,勉强存活着,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

    老人此时生了火,借了相邻一些粟米,熬了一锅粥给曹操端了上来,开口说道:“司空大人请别介意,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

    曹操看着面前那缺了几个口子的碗,再看到里面的粟米连谷壳都没有剥净,还有不少野草和树根........此等饭食,连军中战马所食之物都要比要好啊!由此,曹操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不过,在他看到老人战战兢兢的样子之后,放松了语气道:“老人家不必惊慌,曹某不过是行军劳累,在这里歇歇脚罢了。”

    老人闻言,稍稍放下了心。但看着曹操身边那两位魁梧彪悍的将军,那威力迫人的勇猛之姿,不由又向后退了两步。而曹操见状,回头说道:“许褚、典韦,你二位退下!”

    两人正待遵命,可就在这时候,一阵大风袭来。老人这低小的茅草屋上的横梁因年久腐朽,已然不堪承重。吱呀响了两声之后,竟然断裂了开来!那断裂处的木刺,正冲着曹操所在的位置迎头砸来!

    “大人,小心!.......”其他侍卫见状,纷纷大喊出声。

    可曹操丝毫不为所动。许褚、典韦在侧,他便知道自己绝无性命之虞。果然,一阵茅草、泥土簌簌降落之后,曹操身上只是些许狼狈,并未一丝伤痕。而他头上断裂的横梁,正被一只大手捉住。典韦那雄壮的身躯,躬腰覆在曹操之上,使得曹操未受一丝损伤。而许褚则更是有识,他第一时间冲到了逆风处的土墙之侧,硬是用身子将土坯墙撞破,使得土墙根本没有顺着风向倒向曹操之侧。

    “大,大人.......”老人见状,吓得魂都出身了。慌忙跪在曹操面前,磕头如捣蒜求道:“大人饶命,饶命啊!”

    “无事,这反而更敞亮了一些。只是这茅屋年久失修,让曹某倒是违背了一句古训啊!”曹操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被这茅屋倒塌所惊吓到。起身扶起老人家,继续开口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这天下到处是危墙,天下黎民又该立于何处?!”

    老人听不懂曹操的意思,但却明白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而曹操高瞻远瞩之人,却只从老人一处的遭遇,就看出了徐州乃至天下的境况:徐州虽无大战乱,但乱世之人,却没一处安乐之地。自陶谦上任为州牧后,几经历治理,虽有起色,但他那腐朽的思想并不能解决一些深层次的矛盾,那种矛盾就是贫富差距、分配不均。豪强有时可以占据万倾良田,一个贫户却无立椎之地。这是这个时代,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惟独,听说雍州马家........

    想到这里,曹操面色不由有些难看。但他思忖片刻之后,便立时回到了眼前,回头开口道:“来人,将老人的茅屋修葺好!吩咐粮官,给老人家留下些粮食。”

    “大人,还是不用留了。若是小老儿留了粮食,还可能招来土匪抢掠,小老儿虽然早就不想活了,但却不想连累众位乡亲........”老人闻言,眼神当中没一丝惊喜和感动,反而麻木说道:“大人若真是有心,还请将军将此茅屋修得结实一些,日后给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当个遮风避雨之地,也是好的。”

    曹操听得老人这番话后,明显一愣。想为老人孑然无牵挂的好爽喝彩,又听出老人语句当中的无奈和绝望,又不知如何安慰。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听到了没有,就依老人所言,将这房子修得结实一些。修葺完毕,曹某检查过后,大军再行进!”

    曹操一声令下,自有军士伐树和泥,而许褚和典韦二人,更是一人扛着一截新伐下的大梁便动手修葺。曹操在一旁看着,喃喃说道:“徐州就如老者之屋,虽然外貌看似还可主人,但内部早已千疮百孔、腐朽不堪了。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倒是很符合陶恭祖之人啊!”

    “主公!”程昱此时上前,看得曹军竟在干这些杂事,不由开口道:“您既然已经同意了程某那条毒计,为何此时又行这等无益之事?”

    “曹某看出徐州祸端,自然同意你那‘屠一城、降十城’的毒计。但曹某同时也是心念社稷之人,自然不能对老者遭遇不闻不问!两者看似矛盾,但却不能同事而语!”曹操说着,眼中不由闪出一抹复杂的光芒,似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矛盾错乱的神异当中。

    而程昱看着曹操那坚定的面容轮廓,一时之间,竟被曹操的霸气所感,竟无话可说。抚了抚长须之后,才开口道:“那明公可想好了如何与陶谦主力决战之策?”

    “陶恭祖异想天开之人,一战可败!”曹操丝毫没有将陶谦放在眼中,说完这句后,冷然开口道:“将陶谦一战定输赢之后,便开启你的黑暗大义。届时,徐州人心惶惶,又闻曹某尽屠所攻城池,那整个徐州,只需旬月便可收入曹氏囊中!”

    说罢,曹操转过头,小声补充了一句:“唯有到了那个时候,曹某才有与袁绍、马超一战的资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