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偿还期不同,可有短期三月、中期一年和长期三年三种分期方式,两位要选择哪种?”马超笑吟吟问着,尽量将语速放得很慢,好让一旁的杨修能够顺利写出两家谈判的附加协议。
“这?……”曹昂和曹泰两人对视一眼——短期可能会让曹氏债台高筑,而长期三年又可能会使整个曹氏长时间都摆脱不了马家——曹昂微微忍痛点头之后,曹泰随后麻木开口:“中期。”
“既然曹氏必定要赎回这些俘虏,那马家也怕曹氏言而无信,需由担保抵押才好。目前看来,曹氏除了地域可以担保之外,恐怕已无其他担保了吧?”
“这?……”两人又疑惑的对视一眼,最后曹泰又很痛惜地回答道:“是的。”
“按偿还方式不同,可分为不定期偿还和定期偿还,两位选择哪种偿还方式?”
这一刻,两人再也不能如此任由马超宰割下去。谈判之所以为谈,便是一方绝不能被另一方的思路牵着走,纵然无赖打断或转移话题,也不能像如此一般完全被马超操纵。所以,曹泰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将军,两家既然已至此,我曹氏本不应再厚颜相求。只不过,子修大人乃司空嫡子,而两位将军又是司空心腹爱将,不知将军可否让在下这番直接带回,至于赎金,两家白纸黑字记录,曹氏断不会失信…….”
‘哟呵,不错哦,这么快就学会透支偿还了。’马超心中好笑,对着曹泰点了点头,微笑道:“就依曹大人所说,不过,这担保抵押,稍后我们还要详谈。”
“自是如此。”曹泰这下已经学乖了,赶紧躬身致谢。
谈判基调既然已经奠定,接下来的谈判就容易得多。虽然这种可以说让曹氏有些丧权辱国意味的方式是马超提出来的,但曹昂和曹泰两人在初步的疑惑惊愕后,已然反应了过来,完全开动脑细胞与马超周旋,整个谈判就在痛苦而又愉悦的氛围下顺利进行下去——自然,愉悦多是马超,而痛苦不堪的便是曹昂和曹泰两人了。
“骠骑将军,您刚才还言,这数万兵士在马家会用来垦田牧边。我想,以将军之智吗,自然不会空养着这数万兵士。将军既得利益,为何在此还讨要什么偿还利息?”
“曹大人之意,是不想要这数万将士了?”
“哪里,骠骑大将军如今威震天下,可此番又如此为难在下,这岂不是又得名又得利?这天下好事儿,也不能尽归马家啊。”
“这你就不懂了,你没赎回之前,这些俘虏在马家,便是马家私有财产,所以这处置权自然就在马家。我何时可曾问过你们如何对待曹氏兵卒,是不?而你们将这些原本不属于马家的数万俘虏滞留在此,就是增加了马家负担。这些偿还利息,实则用来支付我想出如何安置他们的费用。”
“……”曹昂和曹泰无语,继续下一回合。
“骠骑将军!您这是杀人啊!”
“为何,两位难道不觉得乐进、李典两位将军乃旷古名将,得之则可纵横天下,胜过百万雄兵?”
“骠骑将军言重了,两位将军不过两老革尔。司空大人念其旧情,才会率先令两人回家团聚养老……若论能力,比之将军麾下悍勇刚毅之将,实在云泥之别。”
“哪里哪里,我觉得十个黄将军也比不过一个李典将军。是不是啊,丑哥?”一旁的丑哥听马超如此埋汰自己,只好吐出嘴中的鸡骨头,恨恨地点了一下头。
“将军真是说笑了,两位将军被子龙将军和徐晃将军所擒,由此便可知两人能力实在不堪大用。您提出一人十万石粮草的价格,我们实在难以接受……”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麾下第一大将庞德,不也被贵军擒获?”幸好这个时候庞德去入厕了,否则听到此话,也不知会不会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曹昂和曹泰两人又不能开口了,总不能当着马家文武的面儿,说庞德能力名气的确不行吧?更何况,这个时候,庞德已经回席,两人若是开口,保不齐怒发冲冠的庞德会先撕了他们两人。
而远在马超VIP俘虏院中的李典和乐进,若是得知两人就这么被曹泰和曹昂埋汰,也不知心该有多凉。而曹昂和曹泰两人也怕马超从中使坏,保不齐再留这两人几天,马超还真会让他们降了马家……
接下来的回合,曹泰和曹昂急得连头发都想薅下几根。能令世间女子都嫉妒的俊美容颜,渐渐都变得狰狞可怖,四只眼睛也都充了血,仿佛输光了一切的赌徒要翻本一样。
“两人一共十万石粮草,这个价格,我们再也不动了!”
“一人七万石粮草吧,这些天在马家花费另算。”
“将军,若是如此,我回去之后司空大人非活剐了我不可。两人一共十二万石粮草,不能再多了!”
“两人一共十三万石粮草,这预先领走,要先交二百金保证金。”
“将军,您还是把我也扣在长安吧……”
“……”
“……”
主将商议的差不多了,便是副手们上阵,到他们这里就更细了。几乎是一个伍一个县来进行统计,计算数额,物产,确定这些俘虏数目和应当交付的财产——“冠冕堂皇的话交给上级去说,具体细节交给下级去完成。”这种流行于上下级相处的铁律,也同样适用于外交场合。
不过,如此繁琐的统计其实已无关大局。毕竟主线原则已定,他们执行的就是换算程序。所以,这场谈判至此便告一个段落——曹昂和曹泰两人都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直觉得这场谈判下来,他们要承受的心理压力,要比战场上生死相搏几番都要惊险沉重。
可不管怎么说,两人都觉任务已经完全,心中也落下了一块巨石。当下,曹泰便举起一杯酒,带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向马超说道:“骠骑将军,今日议和之事虽然坎坷重重。然两家毕竟重归于好,谨此,还请将军满饮此杯,贺两家日后繁荣共存之新局面!”
曹泰这番话半点都没有提到什么忠君护国之类的屁话,可见汉室在他这等曹氏二代的精英眼中,根本就被视为无物。不过,马超却不过多思考这些,他连手旁的酒樽都不拿,仍旧带着笑吟吟的神容,轻描淡写地说道:“曹大人,你们曹氏的议和自然已经大功告成。可是,我们马家的要求却还一分未提,这又怎能说议和已经结束?”
在座马家文武无论是在饮酒闲聊、还是大快朵颐,但随着马超这一话落,所有人都同一时间停下手中闲事,正襟危坐。甚至,一些武将更是满脸肃杀、双眼灼灼望向曹昂和曹泰两人。整个大殿气氛,自此又毫无征兆陷入一种紧迫压抑的冰寒当中,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
曹泰这时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将军还有何要求?!”
“颍川郡!”马超轻启嘴唇,但吐出的这三个字却重逾千斤,压得曹昂和曹泰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错,当初两家复盟之时,曹氏为求马家出兵,除了将冀、并两州承诺交予马家之外,马超还强硬要求将颍川一郡完全划入马家!只不过,这其中涉及到颍川治所许昌乃天子所在,两家之人一直讳莫如深,闭口未提。可现在,马超突然旧账重提,又是真正撬起曹氏威望根基的敏感话题,不由惹得曹泰翻然作色:“马孟起你欺人太甚!”
而马超当下也豁然起身,大喝道:“小儿,敢欺我手中宿铁剑不利否?!”
自古谈判,唇枪舌战有之,谈笑晏晏有之,剑舞拖延也有之。但毫无意外的是,这种明显退让妥协的活动,总也会有掀桌拍凳、剑拔弩张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