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静是不矫情,但毕竟那叫手术,也是120拉走的。什么叫做我怕外人说闲话?我们曹家对待儿媳妇,这附近几家,哪家比得了?”奶奶回到。
“是,妈妈说的没有错,对儿媳妇还是可以的,至少,没说往外赶的吧?但是,呵呵,这对亲生女儿,倒是还不如儿媳,啧啧,这难免呀,让人家说了闲话去。”曹歌拖长了尾音,漫不经心地说着。
“曹歌,你话既然说到这,我就再和你说一遍。我从来没有赶你出曹家。当年你自己执意要离这个婚,你离婚我本身就是不同意的。离完之后,你又说家里这个嫌弃你,那个给你脸色,是你自己非要搬出去,反倒弄得我这个当妈的不是。哎,我倒真希望你们爸爸还活着,我这心里的苦,就有人说了。”
“对,您是不同意。我被陆飞打得夏天都得穿长袖长裤的,您自己女儿受了这么大屈辱,您居然还拦着不让离。呵呵,想想我都不敢相信,要不是大哥当时替我出头,恐怕我现在早死在那王八蛋的手底下了。”曹歌把手里的筷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放,激动地说着。
“打你时候你知道是王八蛋了,当时呢?我是不是和你爸爸都反对?是你自己非说非他不嫁?自食其果。”
“当初反对的是我爸爸,我爸爸好不好?您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的感情问题。是,我知道您在气什么,您在气,给我介绍的局长家儿子我不同意,结果找了一个狗屁不是的王八蛋,被骗光了钱,还挨了打,最后灰头土脸地回了娘家。您觉得我是自作自受是吗?不就是我离婚之后,那家人在外头笑话了您?让您抬不起了头不是吗?”曹歌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说着说着站了起来。
奶奶一捂胸口,众人皆纷纷上前。大爷在身后用地拽了曹歌一把,曹歌一怂肩,脖子微扬,大口喘着气。奶奶被众人扶到了沙发上,待稍有缓解,便上了楼。
“曹歌,当大哥的本不想说你。你的话,确实有点过了。是,大哥知道,这场婚姻你受了不少委屈,但都已经过去了。你和妈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根本割舍不断的,这话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脑袋不转弯呢?”大爷对曹歌说话的语气里,明显是又爱又恨。
“哥,二哥今天不在,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坎儿,我过不去。爸爸在世的时候,爸爸是怎么宠我的,你们都知道。妈重男轻女,我从懂事开始,我便努力变优秀,因为我也想得到妈的关心。结果呢?我学习好,品德好,钢琴绘画通通过级获奖,妈呢?天天儿子长,儿子短的。是,我离婚是我咎由自取,但你不是不知道我离婚之后回到家里妈是怎么对我的,天天冷嘲热讽,恨不得阴天下雨都怪我给娘家带来的衰运气。哥,我和你说过的,我让二哥帮我查查陆飞的底,结果我二哥呢?压根没有查,回头告诉我,这个男人这么好那么好的,弄得好像我捡了一个多大的便宜一样。我亲妈和我亲哥,我得多大的心能假装自己是在亲人的爱中长大的?爸爸和我开玩笑说过,知道我是女孩之后,妈就要把我做掉,后来是爸强烈反对才有的我今天。我就不懂,都是肚子里出来的,她自己也是女人,为什么就这么不喜欢女的?”曹歌说到后来的时候哭了。我在她的侧面,见到大爷拿着纸巾递给她,她的言论和泪水忽然像倾倒在我心里一样,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喉咙酸溜溜的。
我呆坐在座位上,看曹灿灿也是一脸惊愕,琴婶儿低头愣着神儿,这场面,就像是一出独角戏,但,演员演绎得全是悲伤。我在想,如果,把我换做曹歌,我能做的,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抗争到底吧。
曹歌的一番言论,丝毫看不出她哪里不正常,言语之间,思维逻辑性反倒比常人还强。那一刻我便猜,恨之深,这一切,也许都是故意的报复。
大爷拍了拍曹歌的后背,安慰着她。忽然提起了薛浩:“算了,不提不开心的了。你在家这些日子,也少和妈发生正面冲突。家里最近事情太多,你二哥这事儿马上就要见分晓,妈年龄大了,就当尽孝心,不要呛着她来。诶,我今早碰见薛浩了,他听说你回来,最近两天要过来呢。还说,要找你一起听戏。”
戏,这个字眼儿,已经在我耳朵里失踪了好久。忽然被人翻捡出来,我心不由得一翻个。
“戏?什么戏?”曹歌擦了擦眼角的泪,歪着脑袋问大爷。
“我也不清楚啊,哈哈,你知道,我不爱听那玩意儿。不过,据说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的。”大爷话音刚落,琴婶忽然接茬到:“是沐夕的妈妈,容角儿吗?”
大爷很惊讶地点了点头:“小琴怎么知道?对,是什么角儿,哈哈,薛浩早上匆忙说了一嘴,我也没有听清楚。不过,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沐夕妈妈?沐夕?那不就是她吗?”
大爷转而把眼神望向我。这一望,我的心便即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对对,沐夕的妈妈,听说上次在咱家唱的那天,我和灿灿正好不在。薛浩说没说哪天来?这回我可不能错过。据说,唱的可好了呢。”琴婶说着。
“沐夕?你姓木?怎么还有这个姓氏?”曹歌回头看看我。
“她不姓木,也姓曹。巧吧姑姑。”曹灿灿附和到。
“也姓曹?不是妈的老家亲戚嘛?怎么整的跟一家人似的。这么巧?曹沐夕?曹牧?曹沐夕?有意思,有意思。”曹歌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着,脸上的泪痕也全然消失了。
“你妈妈唱戏的?你来南京上学,你妈妈从老家来这唱戏。诶,那你爸爸呢?”曹歌疑惑地问着。
这一问不要紧,倒是同样勾起了琴婶和曹灿灿的好奇心。“是呀,曹沐夕,我好几次想问你都忘了。我怎么没听你谈过你爸爸?你来南京这么久,你爸也没说打个电话或者问问你,是不是亲爸啊?”曹灿灿一脸天真地望着我。
琴婶毕竟是长辈,可能猜到我父亲和母亲离异了或者已经过世,便拍了曹灿灿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讲。
我心慌极了。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给一个合理的答案,然而,就像当初编造父亲工作职位名称一样,我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脸色变得难看,汗珠开始下落。
“喂,曹沐夕,你是紧张的还是大脑缺氧啊?不是,不就是问了一下你爸吗?哎呀,行了行了,算我说错了行了吧。你可别过去,你这用不用打120啊?”曹灿灿显然看我状态紧张加害怕了。琴婶急忙跑到我身边,拍了拍我头,又用手搂着我的肩膀,然后在我耳边轻声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不想说就不说了。不说了哈。再不问了。”
我抬了抬眼皮,正好碰上大爷望向我的目光。又是那种复杂的眼神,让我后背发毛,连鼓起勇气四目相对都不敢。我慌忙地闪躲了眼神,两只手不停地搓着。
“难道,也是一个可怜的娃儿?有故事的孩子?”曹歌手托着腮,望着我说到。
故事?是的,所谓故事,必定有脚本。而我在被迫成为演员的同时,却没有练就一身好本领,慌慌张张地就成了一个蹩脚的演员,以至于,狐狸的尾巴,很快便漏了陷,随之而来的,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