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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6、七年11月13日 雪
    长安的大雪在晚上变成了小雪,纷纷扬扬、静默无声,寒气也不算重,倒是这落雪的长安却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脚下的积雪已有吱嘎之声,左柔天还没亮就把弟弟从睡梦中拎了起来。
    “走。”
    “祖宗……您是我祖宗了,姐。求你别折腾我了,让我多睡一会吧,外头冷。”
    “我们去调查一番那个女子。”
    “莫要调查了……”左芳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是那个不肯告诉她名字的郎君是姐夫的话,那女人身边恐怕都布满了探子,他们都查不到,你我能查到个什么呢。”
    “也对哦。”
    “术业有专攻嘛,姐。”左芳叹息道:“你若是真想查,倒不如就跟那个女子交往便是,接触多了,她自是要露出马脚的。姐夫说过,天底下无人能够不露破绽。”
    “这样喔,那我就去了。”
    “别啊!”左芳一把拽住姐姐的胳膊:“现在天都没亮啊,姐!你这时候去是偷人家鸡吗?”
    左柔坐在那沉思良久,一直到天色大亮起来,左芳还以为她终于要动脑了,可这时她突然坐直了身子:“天亮了,我去了!”
    “姐啊,你方才不是闭目沉思了么?怎么还如此冲动?”
    “沉思?谁沉思了?我方才眯了一会儿,这不天亮了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左芳终于是把左柔给拦住了,那是好话歹话都说了一箩筐,甚至于连装病的能耐都用上了,这才把风风火火的左柔给劝稳了下来。
    “要去也别这几日去,她不是参加了那个什么长安之星的选秀么,过几日不是最后的决赛了么。决赛之前你再与她联系便是。”
    “嗯,可以。”左柔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法子不错。不过她真的好像娘亲。”
    “我其实不信天下有如此相似的人,她可能真的与娘亲有些渊源,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查上一查。”左芳眼里闪烁着寒芒:“天底下还没人能骗得了我呢。”
    而就在左家姐弟开始算计人时,金陵那头赵性又闹出了幺蛾子。
    他先是下令所有年满二十四岁的宫女都可以自行选择去留,再就是彻底废除阉割制度,虽然已经许久不再用宦官,但这条制度却始终存在。
    赵性这一次是彻底废除掉了这条法度,并且伺候各级官府、酒肆、青楼都不允许再豢养阉人,宫内现有阉人也可以自行选择去留问题。
    而在新宫殿落成之后,旧宫殿也被赵性开放了使用权,金陵城近乎一半的衙门都会集中在旧宫之中,形成一个部门密集区域,为的是减少办公时凭空消耗掉的误差时间。
    此后还有几条法令也都在早朝时候被陆续公布了出来,除了废除阉奴制之外,还有产妇生产时必须要进入产房,而这所产生的所有费用都将是朝廷进行财政拨款,属于专项款,任何人不允许挪用。
    之后还有关于疾病和一部分养老的政策也都被提到了议程之上,明确在未来十年之内将会有一部分的疾病不再需要花钱救治或只需很少钱就能进行救治,而且关于国家的养老政策也正是交由三省协同户部、工部、兵部进行审议。
    除这些外弹性税制也将在年后正式试行,首批地点为扬州、苏州和庐州三州,而在减税的同时,这三地还会同时启动强制教育的试运行法案,家中适龄儿童在七到十二岁这个区间之中,可免去一切人头均摊的税收,但他们必须前往相应的学堂之中学习,若是查到谁不让家中孩子念书,如无特殊情况之外,将缴纳三倍赋税。
    将税制和教育挂钩,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矫正现阶段存在的主要问题和矛盾,反正也不求多精良的质量,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把识字识文的人口基数提上去再想其他。
    怎么形容赵性呢,反正那些因政策受打击的人怎么评论他还不清楚,但在百姓的口中他就是时代潮流中的白月光,在读书人口中他就是比肩汉文帝的盛世帝王。
    有人夸他是文景之治之后唯一一个实现““百姓无内外之徭,得息肩于田亩,天下殷富,粟至十余钱,鸣鸡吠狗,烟火万里,可谓和乐者乎”的帝王。
    当然,有说他好的就自然有说他不好的。赵性听到也会很恼怒,于是乎他索性召开了一届论坛,专门探讨关于“私我”与“公法”,最终还为此彻底废除了“因言获罪”之后设置了“诽谤罪”。
    这个冬天的金陵城,比往年更好了一些。这个冬天的大宋,也比往年更好了一些。
    赵性站在城楼之上俯瞰苍生之时,总是不由得感叹,甚至时常会不自信,因为他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强盛之地竟是在他手底下诞生的。
    要知道,十年前他还是个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一杯毒酒弄死的虚君,而如今大宋从东海至昆仑,连绵八千里兴盛不绝,虽是仍没有将天下版图纳入,但如今却已是自唐以来最兴盛的时代了,人口每年增长速度都是以往难以想象的,而这一切也不过十年而已。
    “南风啊,有时朕会想,若是有朝一日即便是朕什么都不用管国家也能平稳运行的话,朕想出海当一名水手。”赵性手扶着城墙,北风将他的大氅吹得猎猎作响:“但又舍不得这绝美江山,唉……”
    “官家,天下可不能没了您。”
    “南风啊,你心里头其实知道对吧。朕和朕那些志同道合者,为的便是国家可以没有朕或者说可以没有皇帝。”赵性转过身晃着手指:“观史书,国家之兴亡若是寄托在某一个人、某一群人身上,那终究是逃不过兴衰迭替。国家的兴亡应是同享其黍、共赴国难。朕想让大宋让中国世代兴旺,百年、千年、万年后此文此种仍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那朕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朕自己化作一团火,不论是绽放还是熄灭,它终究是能引燃一片荒芜,只有真正被野火烧过的土壤才能播种出殷实的果实。”
    南风仍是不敢对话,毕竟这位皇帝说的话比离经叛道还要离经叛道,即便是他本身也有胸意要舒,但身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不能去附和,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不语。
    赵性看到他的样子,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朕天生反骨,自小便是任性而为的人。我唯一的遗憾便是看不到千百年之后,世人究竟如何评价朕。”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却是释然一笑,自言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说罢,他伸手一扬,火红的帝王大氅迎风招展,将江山映出一片火红,在这苍茫雪景之中仿如一朵绽放于冰封之上的红莲。
    “官家,官家。”
    身后突然有换班的城防士兵叫住了他,赵性回过头看,却见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黑红的脸上露着笑容并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的东西来。
    赵性身边的侍卫立刻警惕了起来,而赵性却挥了挥手:“怎么?给我送吃的?”
    “俺娘做的糯米鸡。我今日来当值的时候我娘给我做的,我看官家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应当是没吃……我便……”
    “行,快下值了吧,你请朕吃糯米鸡,朕请你吃烧鸡。”
    赵性笑着转身而去,身后那个傻呵呵的士兵还不知道怎么回应,却见长官上去就是一脚:“还不快些跟上!”
    “唉,好嘞。官家等等我……”
    而赵性转过头对他说:“下不为例啊,若是谁都来送吃的,朕吃不完可是要浪费的。”
    皇帝照例是不能乱吃东西的,但赵性是个任性的皇帝,他不管那些,只是觉得这个傻小子淳朴的可爱,其余的倒也是没有什么许多了。
    “今年宋北云和晏殊都回不来京城了。”赵性坐上马车后叹息一声:“多少有些孤寂。”
    说罢,他拿起一块糯米鸡放入嘴里:“嗯!这个好吃,来南风,一起来吃些。”
    南风行礼承恩后道:“宋大人和晏大人如今一人在南疆一人在北疆,是为大宋两级之坚壁,等闲怕是回不来的。”
    “朕决定了,等到开春了,朕要给宋北云和晏殊进爵。”
    “晏大人还好说……宋大人再进便是公了。这……是不是有些快了?”
    “不成不成,这个爵他肯定得受。我看看封他一个燕国公,辽国会怎么处置。”
    “这……”南风被赵性的想法给震慑到了:“辽国再怎样也不可能给宋大人封国公吧。”
    “你太不懂辽皇了。”赵性叹气道:“若是没猜错,只要朕这边燕国公下去,耶律大兄的吴国公就要过来了。”
    说完之后赵性一边咀嚼着糯米鸡一边思索着,然后突然笑着来一句:“那我给他封个瑞王呢?”
    “官家……那宗家非炸了不可,再说宋大人是福王之婿,您给他封王,那让福王爷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哈哈……”赵性哈哈大笑起来:“玩笑罢了玩笑罢了。走吧,咱们吃烧鸡去,去还糯米鸡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