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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1、九年5月29日 雨
    “哦……巧云是七月份的预产期,碧螺要到冬天了,我看看啊……十二月对吧?”
    佛宝奴仔细研究着新历,她作为皇帝自然知道历法的重要之处,因为传统的历法之中,一旦遇到哪个混账皇帝换上三四个年号,那以后记时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宋国对新历法怎么看?”
    “史家狂喜。”
    听到宋北云的回答,佛宝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可不就是史家狂喜么,有了这个元年历法之后,再也不用使用皇帝年号来记时了,只需要说新元多少多少年、新元前多少多少年就可以了,加减乘除这么一算,什么都解决了。
    “当然了,不光是史家,很多地方都要使用这个,新历的好处就是可以给出一个横跨多个年号的准确时间坐标了。比如新历六年宋辽大旱、新历七年江浙冰灾,这样对于研究气候的变化周期也是很有用处的。”
    “那缺点呢?”
    佛宝奴考虑问题自然是要利弊的,因为她的每一项决策都会关乎到从上到下的变动。
    “缺点就是皇帝年号基本废了,进一步弱化了皇权。”宋北云拿着一板日历递给佛宝奴:“上头仍然会标注出农历的,新历诞生并不代表农历作废,相反新旧历会互相补充,因为你得知道农历也是先人数千年智慧的结晶,新历用来记时而农历是农业重要的执行标准。”
    “那这个我怎么知道几号是几号几年是几年啊?”
    宋北云将一张报纸递到他手中:“钦天监干什么吃的?”
    报纸最显眼的地方写着的是港口日报,下头第二显眼的地方就是标注着新历几年几月几号,后头则是农历几月几日,还有节气,比如现在是小满时节,上头便会写着小满。
    “这个好这个好。”
    佛宝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已经在拼命追赶了,但每次见到宋北云他却总是能带来新的东西,天文历法也好、政治思想也罢,反正自己终究是没能够追上他,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如此。
    而且这次来港口,佛宝奴真的算是开了一把眼界,她本以为长安已经足够新了,但却没想到这个连云港却比长安还要新,新到仿佛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一般。
    这里几乎没有了木质建筑,小规模的建筑都是砖混结构而一些大规模的建筑甚至使用了钢混。
    那种高大的四平八稳的厂房摆在眼前,就像是书中仙人才能造出的房屋,问过才知道那叫钢混结构,用钢筋和混凝土构造的屋子远比开凿巨石省时省力还省钱。
    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整个港口都被烟囱里喷出的浓烟笼罩,虽然空气中透着一股辛辣呛人,但佛宝奴却知道这代表着先进、财富和强大。
    “为什么这个新港口会比长安城还要新?”
    宋北云放下报纸摘下眼镜:“因为长安有太多过去的回忆了,那是所有人的牵挂,既是对大唐王朝的牵挂也是对家园故土的牵挂,但这个港口本来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小渔村,它什么都没有,索性我就能推平重建,用最新的技术、用最好的材料,以后每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它都会是最新的。等到全中国都一步一步变成新的之后,这第一座新城也就成了旧城,它也就该拆了,而一旦拆了再盖起来时,它又是最新的了。这便是生生不息的道理。”
    “哎呀,我不要听你讲道理。”
    佛宝奴不耐烦的一挥手:“你给我说说这里花了多少钱吧。”
    “一万万四千万贯。”
    佛宝奴一声“啊”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里,辽国可没有这么有钱,光是修路一项就已经快把辽国的国库给掏空了,而现在路差不多修成了,钱回头却还早着呢。
    “问题其实不大。”宋北云看到佛宝奴的表情后笑道:“你的路会给你带来意外之喜的。”
    这一点佛宝奴倒是不怀疑,因为按照成本平均摊在商队身上的过路费虽然很高昂,但几乎天下的商队都排着队去缴了这笔过路费,因为横贯半个中国的公路可以让整体运输路程缩短八成以上。而第一条铁路也在宋辽两国设计院的共同努力下正在勘探之中,公路沿途的地形地貌测绘数据可以极大的缩短铁路的建造时间。
    等到铁路建成,虽然做不到朝发夕至,但用宋北云的构想来说,那便是两年的路程可以缩短至两天。而且一次性拉的货物比最大的商队还要多上百倍。
    这对许多人说来大概是神话里才能发生的事,土行孙嘛。但宋北云还说了,科学存在的目的就是把神话变为现实。
    “你们两个好悠闲啊。”
    身后的声音让宋北云回过头来,发现是妙言站在他们的身后,这个娇弱的妖妃穿着一身帆布工装,看着跟以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不等你呢么。”
    宋北云给妖妃同志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这一幕看在佛宝奴眼里,她不禁酸涩,但一想到妙言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差了,她心中又多少有些难受。
    之所以佛宝奴会同意妙言来这里找宋北云,主要就是因为当初在辽国的那个冬天她差一点没能熬过去,这件事宋北云并不知道,但佛宝奴清楚,她能活着抵达这里,全都靠的是那价值万金的白头山人参续命。
    “唉?”
    佛宝奴看着妙言,看着看着却是不太对劲了,因为她的精神头明显比在辽国的时候好太多了,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有了红润,虽然瘦弱还是瘦弱,但比以前那是胖了许多,至少腮帮子上有肉了,不再是那种干干瘦瘦的模样了。
    “你唉什么?”宋北云回头道:“不认识妙言啊?这可是你妖妃呢。”
    “不对啊,就是因为太熟了,前几天都是晚上看见她,也没太注意,她来的时候都快死了,现在感觉好了许多。”
    妙言在桌子下头踩了踩她的脚,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而宋北云倒是看出来她俩的猫腻,好奇的问道:“是不是她差点没能熬过上个冬天。”
    妙言狠狠瞪了佛宝奴一眼,而这次宋北云倒是维护起皇帝陛下来了:“你也别瞪人家,我本来就是医生出身,你身体素质能瞒得过我?”
    “对啊对啊。”佛宝奴指着妙言道:“当时她真的快死了,我那贡品的辽参,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全喂给她了。”
    对于佛宝奴的话,妙言没有反驳,倒是宋北云靠在椅子上笑道:“这个话题暂时掠过。”
    佛宝奴可不是笨蛋,她知道这其中宋北云肯定是搞了什么鬼,但以他的性格不肯说出来那肯定是里头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既然是秘密,逼问肯定是逼问不出来的,所以识趣一点不去追问就好了。
    至于妙言,她可能老早就追问过了,但估计也没得到确切的答案。
    “为什么都是搞科学的,你要分成科学院和工程院啊?”佛宝奴灵机一转换了个话题:“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宋北云此刻正仰着头对酒楼的伙计点菜,听到佛宝奴的话之后,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点完菜之后,等伙计离开后才说道:“你觉得可能他们很像,但他们本质上是不同的。比如我化学很厉害的,但化学工程我就是个二把刀。”
    妙言在旁边咯咯笑,笑完了才补充道:“科学其实面对的问题是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而工程学则是这件事到底怎么才能用得上。”
    看到佛宝奴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宋北云也跟着妙言哈哈一笑道:“这么跟你举例子吧,你看搞科学的人只会告诉你这炉子里的水受热膨胀能够产生力量把盖子冲开,而搞工程的则是……”
    妙言此刻突然出声,和宋北云异口同声的说道:“散热散热散热!”
    说完之后,两人一起拍着桌子笑了起来,而看到他们如此同步的模样,佛宝奴的表情都僵硬了,她完全听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好笑的……
    最后还是妙言说道:“因为能量转化永远不可能是百分百,燃料释放的热量不能全部都化成蒸汽的动能,有很大一部分的能量是要浪费掉的,这种浪费是不可避免的,而一台蒸汽机在运转时,如果你不考虑散射,它就会变成一台炼钢炉,别说水了,就算是壶都给你融了去。所以工程师就是在水受热膨胀能够产生力量把盖子冲开的基础之上,要让这台机器正常运转起来的人。”
    “这我就明白了。”佛宝奴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为什么你们两个说话总是你们两个才能懂。”
    “因为啊。”宋北云嘿嘿一笑:“因为她聪明啊。”
    佛宝奴甩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但却没有说什么,毕竟从认识他们开始,这两人就已经是这样了,跟他们单独某一个相处时都还好,但只要他们碰在了一起,别人就没办法插嘴了。
    他们之间说的话别人听不懂也理解不了,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明白,但连在一起却是让人一头雾水。
    以前的都不算,就这几天时间他们说的话中让佛宝奴记下的听不懂的内容就大概包括了特斯拉、虎式、五九、航母、巡洋舰、导弹、卫星、无线中继、核能、脱壳穿甲、内燃机、石油动力学、飞机等等等等。
    这还是佛宝奴记得住的,还有一大堆连记都记不住的东西,明明两个都是跟自己可以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但他俩碰一块,自己立刻就成了个外人。
    这感觉那是相当让人不开心,甚至有点委屈。
    “好啦,不委屈。”妙言捏了捏佛宝奴的脸:“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我没事。”
    “对了,最近发动机进展怎么样?我没太关注,不忍心去打听。”宋北云给妙言和佛宝奴倒上茶之后开口问道:“生怕忍不住去揍人。”
    “还行吧,我也没太关注,内燃机太超前了,很多关键技术现在根本就没有,你这赶鸭子上架也不好使啊。”
    佛宝奴托着腮,看着他们又开始了,但却没有任何办法。不过罢了,能这样也算是不错了,谁让自己不争气,不懂他们懂的东西呢。
    聊着天,菜便端上来了,这里主打菜居然都是妙言喜欢吃的东北菜,一看就知道这里就是为了妙言而设置的,佛宝奴吃着菜心中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她不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宋北云会不会做到这么无微不至。
    但这种事也不好开口问,只要开口了,就等于是认输了,好像求着人家施舍一般,她堂堂辽国皇帝若是让人家知道自己因为一口吃的而吃上了醋,那真的是太掉价了。
    “对了。”佛宝奴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辽国那边的港口大概几月能竣工?我需要个准日子。”
    “那我真不知道。”宋北云摇头道:“你辽国又不肯给我放权,上下那么多废物官员这边一个令行禁止那边一个政策不符,没有个三五年别指望了。”
    “你又胡说八道!我辽国朝廷从上到下的大印,除了玉玺之外,你哪个没有?”
    “那玉玺你为什么不放给我?”
    “我……”
    佛宝奴一时语塞,这是她听说过最无理取闹的要求了,偏偏还被宋北云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那可是玉玺,真的是哪怕是一道诏书宣布让她退位都可以的玉玺,她总归要对国家负责吧?
    “你们也别老是吵了。”妙言摇头道:“这事谁都没错,倒也无关信任,毕竟天底下赵性那种皇帝比穿越者还少呢,他完全就是不负责,没有责任心。”
    佛宝奴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而宋北云却笑着说道:“要我说,赵性才是真的一代雄主,阿奴比他差一档。”
    “你拿我跟赵性比就已经很过分了,还说我比他差……我到底哪里比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帝差了?”
    “过几年你就知道啦。”宋北云摆手道:“行了,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个,今天吃了午饭我带你们出去海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