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深吸一口气,也不打算再兜圈子了,直接说道:“弟妹可知我之前回府是因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孔家弟妹心怀不轨,在外头找了人去寻我麻烦,欺负我相公远行,家中没有男人,所以就想欺负我,幸好相公走时在宅子里留了机关,才不至于酿成大祸,我对那帮歹人一番审讯之后……弟妹你猜怎么着?”
吴氏越听,手心里的汗就越多,水清这些天一直上街去找李霸他们,可是一连十多天都找不到人,她就知道那帮人定是栽了,如今听见戚氏说竟然抓住了他们,并且审讯过了,那,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背后之人是谁吗?
“怎,怎么着了?”
吴氏的眼神开始转移,目光颤抖,一个劲的灌自己茶喝,却是不敢去看戚氏此刻的眼睛。
戚氏见她如此,也是好笑,说道:
“那些歹人供出了主谋。他们说,就是国公府的当家娘子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
吴氏傻眼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戚氏:“他们说是当家娘子指使的?”
戚氏点头:“是啊。虽然自古长幼有序,可是咱们府里却是颠倒过来的,当家娘子是孔家弟妹,我这还会听错吗?就是她!”
吴氏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前的汗珠,说道:“哈哈,就是,咱们府里的当家娘子,可不就是她嘛。”
说完这句,吴氏就更加在心里庆幸,外头的人不知道府里的事,只以为她是长房,她就一定是当家娘子了,谁知道竟错有错着,将罪过害到了孔氏身上。
正窃喜之际,却听孔氏又道:“我回来之后就去寻孔家弟妹理论,特地没有告诉她我抓到了歹人,已经问出了幕后,就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可是,你猜孔家弟妹怎么说的?”
既然知道对方没有怀疑她,吴氏整个人也就放松了下来:“怎么说的?”
这回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孔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与孔氏过招,向来只有她俯首称臣的份,可是这一回,却是成功的陷害了一次孔氏,真是太爽了。
“孔家弟妹当然不会承认了。这我早就猜到,可是,我气得是,她竟然把这一切都推到你的身上。”
吴氏一张脸又僵住了,蹙眉说道:“我?她胡说!我怎么会……”吴氏审视的看着戚氏,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一时间竟有些混乱,戚氏这番话到底是说的孔氏,还是说的她,越发云里雾里,不知道真假虚实了。
戚氏见她生气,赶忙安抚,说道:“我当然不会相信是弟妹你啦。我亲口审问出来的结果还能有错?只怪那孔家弟妹实在奸猾,见事迹败露,就将责任推到吴家弟妹身上,想你给她背这个黑锅,想把我当成她的枪使,让我与你决裂争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力,如意算盘打的不要太好。”
吴氏听了这番话之后,也是感同身受,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她那个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弟妹莫气,还有呢。”戚氏缓了口气后,又继续说道:“孔家弟妹还唆使我去将这件事闹到老太君那里,说让我在老太君面前指证你的恶行,让老太君下令叫舫弟休了你,她还说,等你被休之后,就要扶孙姨娘做上你的位置。姐姐啊。我真是替你心急啊。你想想看,若是你真的被休弃,那璐儿,纤儿,显哥儿还有刚出生的毓姐儿,他们可就由嫡转庶,将来可该怎么办哟。”
吴氏听完后,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猛地站起,一拍茶桌,怒不可遏道:
“这个奸妇!用心之恶毒,简直欺人太甚了!”
戚氏看着吴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只手捏成拳,指尖都掐进了肉里,知道话已经说完,可以开始收尾了。
“唉。我们大房在府里,原本就无甚地位,孔家弟妹欺我也就罢了,我只是气她想一手遮天,竟然连你这个同房嫂子都要打压陷害,人品实在太差,这才气不过,将这件事告诉了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到时候孔家弟妹又来寻我的晦气,我们大房底子薄,可经不起她折腾啊。”
吴氏竭力控制着怒火,对戚氏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与孔家那女人的争斗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总是嫉妒我比她能生,哼,想除掉我,没门儿!只不过,有件事,我也要提醒你,如今这件事已经变成了我与姓孔的贱、人之间的恩怨,你识相的,就最好别插手,否则,我可是不会对你讲情面的。”
戚氏连连称是:“那是自然,我们大房有什么能力参与呢?我说这么多,也就是想在弟妹手下,图个安乐日子过罢,相公不在家,我们娘儿俩更加不敢瞎搀和什么了。弟妹就请放心吧。”你们就是斗成了乌眼鸡,我也是不会搀和的。戚氏在心里暗想。
吴氏最后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房的院子。
戚氏勾唇一笑,人都说蠢人有一种孤勇,脑子一根筋,只要认定了什么,就会往一个方向拼了命的去轴,吴氏最在乎的就是她嫡妻的身份和她那几个嫡子女,用这些挑拨是最正确不过的了,而她和孔氏之间,原本就因为子嗣不子嗣的事情搞得不愉快过,都憋着气呢,这下,她正好递了根引线,就看吴氏能飞的多高,炸的多远了!
吴氏敢不自量力对她动手,戚氏就敢收拾她!并且借刀杀人,兵不血刃,都无需她亲自动手。吴氏就等着一败涂地吧。而在她背后唆使她动手的孔氏,她也不会让她好过就是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揭开了帷幕。
☆、第五十二章
国公府的暗潮在戚氏的推动之下,变得汹涌起来了。
二房闹得不可开交,大房也得以修生养息,吴氏虽是个蠢人,但她卯足了劲,又是长房嫂子,她拼了面子里子不要,只要能给孔氏添堵的事情,她一一都不会放过,孔氏既要管理府中事宜,又要腾出手来打压莫名像发了疯一样的吴氏,倒叫大房这里,过了一个平安的好年。
正月里,蒋源派人传了一封书信回来,戚氏看过之后,不开心了好几天,原因就是,原本说好了过完年,三个月就回来一趟的蒋源现在正被国公派去驻守粮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因为大房本就没什么亲戚要走,原本说想带蒋梦瑶回戚家看一看戚昀的,可是,戚氏却连一封信都没能送进戚家,更别说送到戚昀手中了,眼看着国公府里迎来送往,二房热闹非凡,大房这里倒是安静许多。
戚氏也不去争,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大房,和闺女两人度过了一个肃静的新年。
时年三月,蒋舫则由蒋修举荐,正式入了宫,做了一个带刀侍卫,虽然侍卫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但是对于蒋家这种高门大户来说,只要能把子孙弄入宫中,就算是入了朝堂,正式入仕,将来晋升起来总比其他人要快的多。
所以,一时间长房的气焰又压了二房一头,吴氏成天在府里府外显摆,孔氏也只好看看,无可奈何,暗地里却也动了关系,让她爹想方设法在兵部给蒋昭也安排了个小官令,这才将吴氏的气焰稍稍压回去一些。
这样一来,二房的长房和次房都算是入了朝,做了官,手里要管的事情多了很多,就越发不将大房放在眼里了,平日里也不想着礼道,幸好戚氏根本不在乎她们是否礼道自己,最好就是不闻不问,反正她现在也不是从前,需要仰仗她们的鼻息才能过活,她自己有田产,有店铺,自给自足,无需向孔氏伸手要钱度日,所以,孔氏也没法子拿捏她,更别说因为戚氏之前的一番搅合,她和吴氏彻底闹翻,就更加没有空来排挤戚氏了。
纵然平时有些小打小闹的,戚氏也能很快的反击回去,孔氏害怕腹背受敌,也知道戚氏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因此,就暂时歇了对戚氏的攻击,专心的管理府中事宜和防备吴氏给她添乱。
三年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蒋梦瑶也长成到了九岁,亭亭玉立,活脱戚氏的翻版模样,只是眸子里比戚氏要多了些精神,多了些果决。
蒋源这三年中,只回来过四回,每一回都只待不到三天就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倒是没听说他在军里建功立业,只是经常传来说,他被老国公安排去做看守马场,看守粮仓这类无关小事,这些消息传入京里,旁的人用这些话来笑话戚氏,戚氏也不作声,坚定的认为,自家相公做的就是军国大事,并不会因此而消沉。
反而将生意越做越红火,除了原本的五家荀芳阁,戚氏另外又开设了四家豪华酒楼,六家客栈,十二家布庄和成衣铺子,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资产,但是国公府大房娘子在外从商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的,孔氏和老太君也专门为了此事找过她,戚氏一一对应,声称自己不过是做些小生意,赚点度日的银钱,若是府里不许,那每月就该当以二房的相同开支给予大房,这件事也曾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老太君也是气的拍桌,说戚氏狮子大开口,大房总共也就两三个人,竟然要与二房相同待遇,说什么也不肯,并且还要戚氏将手里的生意尽数停下,以保全国公府颜面云云。
戚氏被逼无奈,只好再次告去官府,以家事不和,二房欺人之言上告府尹,因老太君有诰命在身,府尹亲自来府里问讯,按照本朝律法,上在而分房,便不算出府分家,既未分家,那用度自然就是从大府出来,有一房算一房,不管房中人口多少,皆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这个律法压下来,老太君也无话可说,让蒋修想法子给戚氏一个教训,奈何戚氏状告之言,句句珠玑,每一条都是按照本朝律法说事的,蒋修有心从中周旋,却也敌不过府尹张怀德的公事公办。
所以,让戚氏放掉手中田产商铺一事,只好就此作罢,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二房每月有多少开支,这笔数字比较庞大,若是给大房同样的待遇,那可就太冤枉了。
最后,老太君和孔氏商议之后,就放言说,戚氏自甘堕落,沦为商妇,那是她自己的德行偏失,于国公府无关,大府内百般劝谏亦不能叫其悔改,实在是冥顽不灵,就再不管她,连每月二十两的例银都不发了,叫她大房自生自灭去。
原本戚氏就没打算要跟大府里有牵扯,更加不在乎那每月二十两的例银,所以,这个结果算是她求之不得的。只不过这么一闹,安京所有的人家都知道了,蒋家大房被孤立的消息,都在背地里说戚氏不识抬举云云,戚氏听见只当没听见,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
但是有些必须的人情往来,她还是要理会,要参与的,总之,戚氏就是打着让你找不错的旗号,行着自己认为可以行的事情。
你们说你们的,我做我的,反正你们也别想欺负我,我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耗着。
孔家大老爷做六十寿,因为大前年蒋颜正做寿的时候,孔家是集体出动,上门恭贺的,那这一回轮到了孔家老爷,那自然蒋家也要全部出席才对。
老太君让孔氏通知了戚氏,却不与她说细节问题,戚氏也不询问,反正不管是送礼还是人情,她总会参照较高规格来送,府里不带她就算了,到时候若是送的东西档次不同,可别怪她就是了。
蒋梦瑶作为如今大房的二分之一顶梁柱,自然也要陪戚氏一同前往。
三年过去了,孔善入宫做了皇子伴读,孔真也定了亲,定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嫡长子,如今与孔善一同入宫做了伴读,待过两年考了功名,正式入仕之后,就行大礼完婚了。
孔真的性格比前几年要稳重了些,举止也端庄了许多,不过对待蒋梦瑶倒还算礼遇,最起码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蒋梦瑶这‘商妇之女’敬而远之,各方面的礼数还算周全。
蒋梦瑶见她眉宇间多了忧愁,许是这几年府里对她要求的规矩多了,笑容虽然更多,可是说话却是少了很多。
因为在花厅中,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的,蒋璐瑶和蒋纤瑶,甚至蒋月瑶都有人作伴,都有人说话,蒋梦瑶所到之处,却多事指点,她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便就出了花厅,她记得出了这院落,在园子的西南角有一处僻静的池塘,那里甚少有人出没,小时候祁王在那里落过水,孔家都无人知晓,可见那处的确偏远僻静。
蒋梦瑶凭着印象,很快找到了那处,见池塘边有一处突石,今日阳光正好,她若是能坐到突石后头,没有人看见,又可以晒太阳,一举两得。
兴奋的提着裙摆,小跑了过去,可突石后面早就有人了,蒋梦瑶定睛一看,一个俊秀不凡的少年正坐在突石后,看着水面一动不动,脸颊和下巴上似乎挂着泪珠。
这俊美少年,在阳光下白皙的不像个人,就像是画里的神仙那样不沾俗世风尘,呃,看着还有点眼熟……
祁王!
这天是要下红雨了是吧?竟然让她看见近年来传出的名声越发嚣张跋扈的祁王躲在突石后面哭泣!!!
心中大叫不妙,祁王却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厉眼就扫了过来。
蒋梦瑶下意识的就闭起了眼睛,动作僵硬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故意夸张的叫了两声,说道:
“哎呀。沙子吹眼睛里去了。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