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霄凌终于离开了战船，来到了毒蛤老祖的对面。
    他悬空飘浮，整个人的身形在那无比巨大的血色蟾蜍面前，显得十分渺小。
    就好像，巨大蟾蜍只需要喷吐出一口气，裴霄凌就会被吹飞到消失不见一样。
    但事实上，就在下一瞬，裴霄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了。
    迎风而长那样。
    短短一个瞬间，裴霄凌已然高大犹若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
    而他手中所持的那把刀，原本只是黑漆漆的一把，与他看似清风温柔的面相并不相符，此刻与他一般化作极其巨大的重刀，就能清晰地看见，那刀身上隐藏于黑色之内的暗纹，居然是一颗颗原本极其细小的、露出森森利齿的骷髅头。
    如今刀身放大至此，才能看清那些骷髅头的面貌。
    很奇异，明明都只剩下骨头了，却还是可以让人看清他们的神情。
    或者狰狞，或者大笑，或者嘲讽，或者愤怒，或者仰天长啸……
    各种情绪，清晰可辨。
    钟采看到这样的黑刀，不由愣了愣。
    【老邬！这刀好诡异！】
    邬少乾微微眯眼，仔细观察那刀。
    然后，他倏然感觉脑中有仿佛针刺一样的痛楚，很轻微，但不可忽视。
    当时他就明白，这是不可多看的。
    【阿采，不要盯着看。】
    先提醒了钟采，邬少乾才想起来同样处于群聊中的邬东啸和宣秉，也提醒了一句。
    【东啸，宣师兄，那刀有怪异，不可多看。】
    回答邬少乾的，是邬东啸的激烈反应。
    【啊啊啊！小叔叔你提醒晚啦！我已经头疼了！】
    宣秉沉默一瞬。
    他刚刚是没有多看的。
    其实宣秉从前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但自打有了邬东啸这个师弟后，他就一年比一年更加谨慎了。以至于才看到那些骷髅头，他就本能地闭上了眼。
    不然的话，以他这个筑宫境界，只怕难免会因此被那些骷髅头吸引，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了。
    这时候，宣秉只是嘴角微抽，抬手给邬东啸按压额角，给他缓解疼痛。
    邬东啸哼哼着，在魂念里嗷过几声后，就慢慢调整状态了。
    钟采眼皮微跳，很想拍这便宜侄子的脑袋一把，还是因为这家伙现在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显然很不好受，这才按下了蠢蠢欲动的手掌。
    【东啸，你自己多小心点。】
    【像我，压根不受迷惑！】
    ——事实上，钟采是在看到那诡异玩意儿后，第一反应是跟邬少乾分享，而不是想多看几眼，这才没有陷入其中。
    后来等邬少乾提醒他了，他自然就更不会凝神细看了。
    相当顺利地逃过了一劫。
    钟采继续跟邬少乾谈论起关于那把黑刀的事儿。
    【那些骷髅之前没见过，但我觉得，裴总殿主战斗的时候越打戾气越重，就跟那些玩意有关。】
    邬少乾点点头。
    【骷髅头多种情绪，个个不同，即使在笑，也都是负面。】
    【总殿主当年能将此刀掌控，恐怕也极不容易。】
    但话说回来，这黑刀能被裴霄凌召唤为伴生宝物，就说明它本身跟裴霄凌非常契合。
    所以，裴霄凌原本的性子只怕就是很诡谲的，跟他外表形成一个很大的反差。
    相比起来，外貌冶艳气质端正的姬栈同样反差很大，而他恐怕才是拴住裴霄凌的缰绳，也是那个真正性子很好的人。
    钟采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跟邬少乾对视一眼后，双方就默契地确定了。
    邬东啸和宣秉同样思索着。
    他们都克制自己的心绪，确保自己的注意力不会继续只落在那黑刀上后，才继续观战。
    这时候，邬少乾也同样继续讲解自己所得。
    所有人霎时又专注起来。
    高空中，裴霄凌手持黑色巨刀，赫然朝那巨蟾斩落！
    是的，虽然身形变大了无数倍，但他还是“脚不沾地”的，凌空闪身。
    这一刀才刚劈出，就可以看见有淡淡的黑气萦绕在那刀身上，薄薄的一层。
    但这黑气非常活跃，就仿佛是真正的生灵，而不单单只是黑气而已。
    而正因为即使黑刀放大至此，也才只能看到如此稀薄的黑气，可见当裴霄凌是正常体型、与人交战的时候，只怕这点黑气附着在刀身上，与之交战的人、旁观的人，都是无法察觉的。
    邬少乾眯起眼。
    【黑气是从那些骷髅头口中喷吐而出的。】
    【很不祥的气息。】
    就像是在印证邬少乾的话，黑刀劈砍出来的刀光固然凛冽无比，看起来跟之前的劈斩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每一缕黑气都混入了刀光中，就仿佛是那璀璨中的一点暗影，如影随形地一同往那巨蟾而去。
    巨蟾猛然一个跳跃。
    是了，蟾蜍之类的跳跃能力，当然也是很强的。
    这一跳之下，他顺势跳到比裴霄凌的脑袋还高了，又自上而下地喷吐出一个无形的气流。
    气流看似无形，实则在对上黑刀的刹那，就仿佛是一种非常坚硬的武器一样，发出了犹若金属交鸣的“铿锵”声响。
    紧接着，这铿锵声接连不断，其速度之快，几乎在人耳中连成了一条直线！
    根本分不清每一道碰撞声是何时响起。
    此刻，刀光起伏的频率也增加了，同样分不清什么时候起势出刀，总归就是快到了那灿烂刀芒从未削弱过似的，连绵成似乎连微微颤动都不曾发生过的成片光华，非常美丽，也非常危险。
    无形气流与刀光的碰撞固然极其激烈，但仍旧飘浮的裴霄凌和已然落在地面的血色巨蟾都几乎没有动作，就只是正面对刚。
    钟采眯起眼又睁开，再眯起来。
    除了看出那刀光刺眼以外，就再也看不清其他的了。
    他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那血色巨蟾就非常搞笑，只觉得那玩意似乎一直都是张大了巨口，接着就是喉头好像在颤动，又好像始终保持在一个鼓胀的状态，犹若在不断地发出“无声的呐喊”。
    钟采还仔仔细细地去观察了那喉咙……那是真的膨大。
    很显然，巨蟾施展的招式就是从嘴里发出来的，似乎是不那么干净。
    他看久了，总有一种如果裴殿主没能用刀光抵挡住，就会有不知什么玩意儿糊裴殿主一脸的感觉。
    更让人震撼的是，随着两人这样近乎“一动不动”地对面“交流”，他们周围的土地，始终没有停止过发生变化。
    先是时不时就出现几道显然是刀劈出来的巨大沟壑，上面萦绕的刀气浓烈，久久不散，也在不断地破坏周围的地面，让之出现无数蜘蛛网般的裂纹。
    然后就有一些空白的地面，好似被什么无形的重锤不断地敲击，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凹陷，时大时小，也好像是被什么恐怖的拳头一下下地砸过似的，让人总感觉仿佛那边在发出“嘭嘭”的声响。
    这都很显然，分别是两位通天战斗造成的痕迹。
    随着对面厮杀的时间越来越长，刀光劈出来的沟壑越来越多，甚至很多都是重叠起来的，就这样一直蔓延开去，让土地破碎不堪。
    无形力量锤出来的那些无论大小也都连成一片，深浅不一的逐渐也变得都很深，甚至有些地方的泥土都被夯实了……砸着砸着，不仅这边夯实，还不断地往下继续陷落；被刀劈出来的沟壑也都被砸过多次，下陷还要更快。
    就这样，这一片的土地都好似被疯狂蹂躏过又修补过一样，保持着这样不断破坏、不断下陷的趋势，从山地逐渐变成平地，再好像要凹陷成深谷了。
    那血色巨蟾和裴霄凌之间的战斗，也还是那么激烈。
    除却钟邬夫夫、邬宣师兄弟以外，更多的修者都出来观战。
    被黑刀震撼的人自然还是很多，互相之间也多有探讨。
    那些还在交战的正邪两道涅槃们，还能活下来的，也都还在厮杀。
    不过通天的战斗给他们造成了不少影响，无论正邪，两边的修者都试图利用那些能量的余威，给他们的对手造成足够大的麻烦。
    而麻烦也确实来了。
    这时候，又得夸赞正道涅槃这边的意志比较坚定了。
    能流通过来的余威本来就很少，涅槃修者不至于应付不了，真正麻烦的还是黑刀上那些骷髅头给修者们造成的精神影响。
    邪道很容易被各种情绪充斥在脑子里，不多久就已经被吸干了这些情绪，让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浑浑噩噩的，连反击都有些迟钝起来。
    正道涅槃们这还不抓住机会？
    能修炼到这个层次的正道涅槃，不说百分百吧，八成以上都是意志很坚定的。
    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占据上风，当那些邪道动摇的时候，正道们就及时出手了。
    于是，又有很多邪道陨落在他们手里。
    剩下的少部分邪道勉强回过神来，却都是神情大骇。
    他们根本就没想厮杀到这么惨烈啊！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同伙又死了这么多。
    形势很严峻。
    他们不见得多在乎同伙，但同伙没了大半，包抄他们的正道就多了。
    他妈的……正道的涅槃，好像一个都没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