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不寻宽广背上,张明心,想起了叔叔,想起了老和尚,虽是体格不一样,但却是温暖如斯。
“六师兄,你无事吧,我可以自走,你放我下来罢。”张明心小声地说着,此时,背着他的风不寻,似是不同。
风不寻不语。
“师兄,师父会责备我们么?”孩童闯祸、受伤之时,总怕长辈责备。
风不寻依然不语。
“对了,师兄,师父的名字,我还不知。”怪怪的风不寻,令张明心心怕,只能换着他问。
良久,风不寻终于言语:“师父,便是师父。”
又走了一会,风不寻又说,“我也不知。”
转过一弯,前方,便是葬剑谷。
风不寻站着四看一会,叹一口气,再往前走。
到了石屋空地,放下张明心,风不寻背向张明心,说道:“师弟,劈柴吧。”
六师兄走入门洞,张明心听话,在平石上立了不尽木,握起黑剑,便盯着不尽木。
石屋之中,本有打鼾雷声,风不寻喊一句“师父”后,鼾雷声停下,葬剑谷,瞬时安静。
良久之后,又一声风不寻哀求般的“师父!”声后,“膨隆”数声,却是酒罐摔碎声音传出。
“师父,再过半年,便足十年,容我……”又一声师父,张明心隐约听到风不寻半句话。
葬剑谷,终是静了。
只是,张明心心中,却是乱的,双眼盯着不尽木,心中却是看着石屋。
过了好久好久,风不寻从石屋中出来,张明心看着,刚想喊师兄,却见师兄眼中红红,对己一笑。
“明心师弟,以后,你便自己去入山砍木了。”
风不寻笑语走来,默默张明心的圆头,拿了段不尽木立在平石上,与张明心一起砍柴。
“老七,抱柴进来!”良久,师父一声喊,张明心赶紧应了,四看之下,昨夜一夜,不尽木丝已尽皆烧清,哪里还有“柴”?
转头却见,风不寻笑着指指地上,平石上的不尽木,早化为一团一团千丝万缕的不尽木丝。
张明心抱起地上的不尽木丝,进了石屋,风不寻却未同入。
石屋之中,火光闪闪,师父背着门洞,一直炉子:“堵气!”
张明心赶紧又跑到墙角大缸挖黑糊。
不过片刻,石屋中,便传出师父的骂声。
石屋外,风不寻呆呆看着石屋,脸上,一脸悲凉,久久,又拿过一段不尽木,手中也不见有剑,那不尽木段,一瞬之间,便木丝分散,再无木段所在……
夜里,张明心修炼浊气,风不寻修炼灵气,依然对坐,却似是互不相干。
晨早,张明心醒来,带齐砍木物事,连带六师兄那份也提着,却见六师兄仍在打坐。
往日,师兄总是比自己先醒的。
张明心刚想喊师兄,风不寻却睁眼,看了看张明心,忽而说道:“只拿你的黑剑和酒。”
张明心低头“哦”了声,去墙边放下师兄的铁剑和酒。
“那墙上挂着布袋,取一根香,拿一块火石。”风不寻又说。
张明心便去取了,往日,都是师兄来取。一转头,风不寻早已站起,向葬剑山走去。
张明心跑着跟上。
到了葬剑山湖边,风不寻等着张明心走到身边,他便指着那根巨大的铁链,淡淡说道:“带上香,每日爬一次,若是掉下,便将香点在铁链旁。”
顿了顿,风不寻再说:“若是上了山,左走最边处,独独插着三十余剑,全皆有剑无碑之处,点上香,再下来。”
张明心点点头,放下黑剑、木壶,脱了兽皮衣,立时上了铁链,往上爬去。
背后风不寻呆了呆,又说一句:“小心些。若他日上了山时,点了香便速下山,莫贪玩,山上风冷。”
张明心点点头,手脚并用爬着。
还是六百丈,往日日日爬这铁链,最高之处,也是这数,便摔入湖中。
划水上岸,张明心喊了句师兄,四处,却是无人。
张明心一愣,却见黑剑、木壶,从铁链埋处,移到了湖边。拿起木壶,灌了口酒,张明心又四处找着六师兄,连连呼喊几句,依然不见人。
又转头看着铁链,张明心一咬牙,又再爬上铁链。
“一定是,我入门颇久,铁链爬不上,砍不了木,劈不了柴,连引气都不能引着,师父和师兄,恼了我了。”
张明心边爬边想,心中抑郁,这次,多了数丈,依然六百余丈,掉下湖中。
再来,又多两丈,又掉入湖。
三次入湖,张明心身心冰冷,加上那酒,师父换了后,喝着身体不再发热,而是冰凉冰凉,虽是喝着,依然好些,只是张明心不敢再爬。
看着日出,便拿起物事,便在铁链埋处,点上了香,抖着入山砍木了。
山中静静,六师兄不在,少了笑声,少了剑砍木声,只余张明心细细的呼气声。
张明心心中,一阵孤寂,摇摇头,砍木要紧。
找到前日那颗不尽木,张明心站在树木面前,又开始睁眼盯木,闭眼砍木之法。
只是,前日闭眼之时,神奇的树木残影,再未重现。
张明心又懊恼,换着去砍倒在地上的不尽木枝干,又砍不动。
张明心懊恼地仰天大喊一声,却见头顶之上,树木遮盖之间,一小片天空蓝蓝,日光透入,落在地上,金金灿灿,平日,他与师兄,便是靠着这光,辨着时辰。
张明心一笑,抛开烦恼,找了棵平凡高树,手脚并用,爬上了树顶。
顶开一片积血,张明心站在高树树顶,看着四处景色。
树顶连绵,雪若白云,朝阳耀雪,闪着晶光,蓝天无烟,天际无尽。
张明心嘴角自然扯起,心中豁然开朗。
站在这树顶,便像当日,莫惊尘带他御剑天行,脚下云团片片,头上天蓝蔚蔚,他曾在天上大叫,似是吓得那云飘飞得更快,也惊了莫惊尘一惊。
“是了,我现时,便是在修道,练成神仙的。”
张明心抚了抚胸前藏着的白镜,下了树。
再对着那不尽木枝干时,张明心心无旁念,心中只想只感,那不尽木纹,应是怎的。
师父师兄之时,他不懂。
用心修炼,修成神仙,能御剑天行,便好了。
再闭眼时,那地上树影,在一片黑中出现,那树干,一丝一丝灰白纹路,就若江河,向上流去,那分支,犹如溪流从江河分叉而出。
树干之上,纹理粗细,完全同样,却每隔一尺,便似有些纹理大小之差,不过针眼大小。
树干千丝木纹,也不过百丝可见异处,位置也高低有异,那异处小又难见,若非张明心看过不尽木长大之前,小草一节一节,自小又生于山林,攀山捉兽,目人比凡人好些,怕是全分不出那处有异。
那分支,从接口起,每隔一段,也和树干一般,只是分支纹丝更少,有异大小之丝,却多从分支上出,看得略是清晰。
张明心心一动,断剑挥舞,对着接口木纹中,大小差异之处砍下,黑剑闷闷一声,没有弹回,靠在枝干上。
不尽木枝干接合之处,被砍破一处小口,几根木刺突起。
黑剑无刃,相比木纹异处,大小差了数十倍多。
中了!张明心淡淡地想,又在盯着,一会又砍。
连砍了几十下,那枝干上小口被砍得明显,与寻常柴刀磕破凡木相似。
张明心一身是汗,趴坐下来,却是全身无力,疲乏之极。忙从身边找着木壶,却是手一抓,空空如也。
转头一看,一抹白色,蹲坐于不远,抱着木壶,轻侧壶口,伸喙舔着壶里水浆。
张明心憨憨一笑,说道:“是你,你也爱喝。”
那白狐喝着酒,一双黑目始终偷瞟着张明心,见其察觉,嗷嗷叫了两声,抬头看着张明心。
张明心站起走近白狐,蹲下又去摸白狐皮毛,白狐伸喙又咬,张明心嬉笑闪过,一下把木壶夺过,翻身坐在白狐旁。
将木壶中水浆倒入一点至左手手心,伸到白狐面前,也不看白狐,自顾自拿起木壶喝了几口。
疲惫迅速消散,那左手冰冰凉凉,痒痒酸酸……
日中之时,张明心回到石屋空地,远远便见得,空地之上,堆起几处木丝垛。
张明心心一安,想着:“葬剑山时,师兄离去,却是赶回劈柴!”
见着风不寻,正坐在平石上,呆呆看着远处。
张明心笑着喊了师兄,风不寻转头,应了声,又转头呆着。
张明心喝了几口水浆,歇息一会,便听到风不寻说:“明心师弟,劈柴。”
拿起不尽木段,立于平石,张明心用着砍木之法,心静如水,盯着木段,良久之后,再闭上眼。
见木段影,但那木影之上,木纹有直有曲,粗细不一,与山林中的不尽木顺直木纹尽然不同。
张明心心中一惊,木影便在眼前瞬间散去,只能懊恼地睁开眼。
凭着记忆,张明心一剑砍下,虽是闷闷声响,剑也未被弹开,那剑砍之处,却是连木刺也无。
不尽木干后,却是硬得连砍劈木纹,也破之不开。
张明心更是懊恼,心中一想,我不是练了气么!
又是举剑,用着炼气之法,将三日来,丹田中那一丝浊气,运转周身,一剑砍下,那木段,被砍出一丝切口,切口虽小,却是细细可见。
张明心一身,灼痛难忍,竟比打坐修炼难受得多,但心中却是愉悦得紧,炼得真气,便是这般厉害!
眼前风不寻站着,一脸惊奇:“你竟闭着眼,前日我果没看错,你是,看得见那木纹了!”
见着张明心点头,风不寻脸上一笑,又淡下,转身坐于石屋墙边:“以后莫闭眼,睁着眼砍。”
张明心抓了抓头,不明所以,但还是听着师兄的话,再未闭眼。
打坐一道,闭眼静心,形、声、闻、味、触,五感每少一感,心感更盛,心眼更清,是以天地灵气,以心感之,才可察,可引。
万物有灵,灵为神,神为灵气而造化。人身之中,亦有天地灵气,不尽神木便是聚灵气而生,合灵气而长。
那不尽木纹,便是天地灵气聚合伸长之痕迹,凝心眼观之,终才可见。
万物皆能修仙,各有修仙之道。
不尽木只有聚天地灵气而生长之法,而凡人修炼,引气入体,却比不上神物灵物之能。
感万物之灵气易,索天地之灵气难。那不尽木灵气已经成死物,张明心心眼可见,终是不能吸之入体,虽有魔道有此修炼一道,花草兽人皆有,但吸木之灵,前所未闻。
修道之人,所引的天地灵气,于那天地之中,所练之人身边,极其稀薄稀少,所以修炼者需有天赋,才可感得更多,引得更多天地之气。
而缺爽灵、伏矢之人,便缺沟通天地之力,便却聪慧之赋,似与天地灵气,几是无缘。
只是,缺了一魂一魄的张明心,夜夜修炼中,早弃了身外天地灵气,只取身外浊气与体内之气,修得自己的道。
每日练得一点浊气进得丹田,身体火灼,全靠药酒与冰湖止痛,张明心却乐得是想,离那御剑成仙,又近了一步。
修得浊气,是欲成仙,或是,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