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指着天骂了一百多句后,终于萎了,耷拉着脑袋念叨着:“他们自己不能不能爱,便嫉妒被人有爱的。人人都想成仙,人人都想长生不老,却不知那个人人向往的仙境,是那样的一片天地……天朝的神仙们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没有期待,没有向往,没有理想,明日复明日,周而复始枯燥无味的活着,仙与仙之间相敬如冰,但又互相监视,就算你沐浴更衣,也如露天里裸泳一样,无数的千里眼正窥视着你,只要你行差踏错,触到他们的痛楚,他们就会检举揭发。他们就靠这个提醒自己还活着,看着别人痛苦,他们便快乐了。”
白先生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他们这些下层鬼差心中无比向往的仙境,居然如同巨大的阉人之馆。
王又说:“天朝所说的和谐,便是极端的思想钳制,让众神变得麻木、中庸,大家人云亦云,一动不动。这种当权者便可以继续肆意妄为,说什么便是新的天条天规,被掌握者便可以如奴隶一样毫不反抗,唯唯诺诺,不分错对。大家都心如死灰,自然把也不会有任何矛盾和纷争。没有爱,自然就没有恨,最后都在这漫长岁月里变成一座座神像。所谓的自由,便是对确定是正确的事有那么几分不确定,但是这么不确定便是对权力的挑衅与轻蔑……”
“滋……”又被雷劈了下。王抖了抖,抖出一地黑炭屑来。
黑先生冷峻地一笑,虎目里似乎很多内容,他道:“天朝况且如此,那魔界、鬼界、人间就更是如此,又有何好说道的。有一个诗人不是早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先生努努嘴,无奈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不如在鬼府呆着,日日与老黑在一块儿。最少这里没有你们天朝那样惨。”
王又道:“可不是,在他的第一世里,我在梦中与他交流,他潜意识里已经不想回天朝,宁愿在凡间受折磨。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因为痛苦也是一种感受,不想在天朝,整个人如木头一般,哪怕想要痛苦,都只是奢望。他在第二世,站在江边,准备自杀时,我又问他,在人世间感觉如何,他和我说,他的自杀并不是对人生或人性失去信心,是对自己国家的殡葬。国破山河,匹夫有罪,他说他不后悔再来人间一遭……”
白先生提醒道:“可是他的第六世,却再也不愿意入人间道,只想灰飞烟灭,不想再被命运玩弄了。”
王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被天朝那些XX们玩弄的小丑。所以他每一世的命运都会比前一世更悲凉,下场更凄惨,最后终于看破红尘,不愿意再与命运周旋。他的每一世,都尽全力去活得好一些,从不做伤害别人的事,但最终依然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
白先生道:“听你说,那惩罚是七世轮回,生不如死。但是到了常建那一世,岂不是如果他正常入了人间道,再熬过一世,你们便可以完结这个惩罚,然后重新相聚?”
王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思量半响,他终于道:“常建不愿入人间道,我们的七世罪罚便还没有结束,但是他现在的修罗道,其实这么好修炼成功的?若是被凡人杀了,会比人间更悲惨。这也正是我宁愿受罚,也不能眼看着他死的原因。我感觉这中间并不是我想象的这样简单,我怀疑这中间有个阴谋,有人从中作梗。但我现在还没有全然想明白……”
黑先生道:“鬼府里一日,便是人间一个月,你在这里受罚四十九日,人间便是四十九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你也一样不能保他性命,岂不是功亏一篑吗?”
王现在突然变得焦躁起来,骂道:“考,哥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真是太二了!四年内都保护不了小贱贱,怎么办?老黑、老白,这个就靠你俩了!”
白先生弱弱的道:“我们是鬼差,阴气大得要命,你家小贱贱现在靠元阳活着,我们能帮什么忙?”
王突然抖了抖一身的炭屑,用灵活的手指捏诀一看,在看常建现在的处境。
这个幻灯片一放不打紧,直把黑白先生看得一愣。过了一会儿,小白嘤咛一声,害羞的把头埋到黑先生怀里,道:“王,你好坏,居然在这里放黄片儿,还是XX!”
现在黑炭王想死的心都有了,没错!他满以为现在常建正在和巨兽做着殊死搏斗,等待着内裤超人过来搭救他,但是没想到画面却这样淫乱不堪……
黑先生这样稳重的人儿,也不由使劲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没错,常建正在被那帮半大少年们“照顾”得很好……元阳什么的,怕是不缺了。
黑先生是位有阅历的成熟男士,但见了这样的场景也不由脸红心跳,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天,倒是捂着脸的白先生张开巨大的指缝偷看了半天那个幻境,道:“王,你的情人爬墙了,而且情敌还很多……”
王果然炸毛了,一边跺脚拽着拳头一边咬牙道:“小贱贱,你居然这么快就勾搭上这么多娃,真有你的……居然把我抛在一旁,亏我为你在这被三昧真火烤XX烤四十九天啊……没良心的货……我恨你。”
说着说着,他蹲下来,像个孩子般的哭了,别提有多伤心。
白先生这才觉得自己说话太过莽撞,于是讪讪地安慰着:“王,别醋了,那修魔不都是这个死样子吗?他若是没有元阳,便没有魔,便没有能力自保,所以现在他有这么多‘供体’,你应该安心才对!”
王抬起头,不哭了,睁开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睫毛早就烧没了,居然失去了原先魅人的神态,有的只有孩子般纯真的眸子,如一湖静水。其实排除了他二傻的个性,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虽然现在脸有点破碎,而且黑漆漆的,都如一个完美的乌金雕像,泛着优美的光泽。
他孩童一般破涕为笑,涩涩的道:“也对,我的小贱贱有这么多供体,魔法就会很强大,这样在凡间便威力无穷,再也没有谁可以伤害到他!我刚进这房间被火烤的第三天,他便被常二那货给捉到地窖里去了,害的我担心了好一阵,但不久后他就被救出来了,可见他现在真的很强大,不需要太担心,对不对?”他像是告诉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白先生现在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也没有权利打破一个天真的人美好的梦。
现在王却再次陷入了忧愁之中,他轻轻道:“我知道他的这些轮回,在人世间都会有新的亲人、朋友、爱人,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纠结他忘了我的事,可是见到他与别人风流快活,我还是不免会揪心,虽然明白我们所受的惩罚正是如此,可为什么我还是会伤心失望?小白,老黑,你们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是不是我太自私?”
小白听了这话,忍了半响的泪水终于还是夺眶而出。
老黑也值得道:“不自私不占有的爱,哪里算得上是爱?”
王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好多事,他微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现在还是很爱很爱他……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在乎。因为我们的惩罚就是我永生不死、牢牢地记得所有事,他却会在世世轮回里渐渐遗忘,离我越来越远,再也不会爱我。这算不算是三界里对有情人们最残忍的惩罚?”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们的惩罚不过是天朝对他们的“小惩大戒”,不过是被贬下鬼府和凡间三年。
这天朝的三年,便是人间一千多个春夏秋冬。
这天朝的三年,便是六世轮回,一入修罗,生死难料。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四年
七七四十九日的火刑结束,人间已经过了四年。
这四年,其实想要记录的事情多不胜数。
但是这四年,也是相对比较平静的四年。对于常建来说。
不过放眼整个大周朝,却并不平静。
各方,都在积蓄着力量。强者崛起,弱者称臣。
大周的王室是彻底土崩瓦解了,不成样子了。其他诸国纷纷各踞一处,独霸一方,虽都有称雄的野心,但却彼此间相互制肘,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百里国由先王的第二十子百里蟠即位为王上,摄政王和太后辅政。听说被废黜的那个王,现在的云清王爷,已经变成了醉情山水的闲逸之士,最好各国交友雅士,互相酬唱。连隔山渡海的倭国王孙、晋国贵族,也与他情同手足。
赵国的老王依然没有死,直挺挺地躺在御床上,不肯咽气。他的确不放心把江山交个这帮不肖子孙。这帮混蛋们,他还没死,他们便争权夺利,甚至还搞起了暗杀,王孙倒是死了好几个。因了那些个王孙不明不白的死,几个世子之间就更加互相猜忌起来,要报了杀子之仇。
现在赵王也无力管着那些儿子了,他们把赵国搅合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若说赵国现在有什么靠谱的青年俊杰,那一定非欧阳公子莫属。只有他,远离权力、修身养性、淡泊名利、品行高洁,不同流合污,被那些寻常百姓喜爱着。
蔡国,一如既往,国富民富,财主遍地。
但是身在蔡国的小奸商的信却日渐稀少了,以往都是每月好几封,用着豪华漂亮的信封、派着专员送来给常建,后来这些字迹越来越潦草了,写的内容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是非常简陋粗糙的信纸,隔了许多日才由着公众信差派送到达。
常建只得认为孙华透的业务越做越大,无暇处理这些家信,然后叹口气,认真的回信,却每每被退了回来,说无人查收。
难道他由小房子搬到了大屋,离开了小城镇,到了大京都?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商人重利轻别离,古人之言诚不我欺!
后来长见生完气,又的确有些牵挂这三个家伙,亲身去了蔡国兜了好几圈,那些少年们也都发动势力到处查找,甚至于都惊动了百里泉——因为他也会牵挂自己的弟弟百里溪,也就是常溪。